第二十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辴皭 本章:第二十章

    桃花妖道:“不瞞你說,這是天劫。”

    川長流耳畔轟鳴,頓時便想到了阿白,她便是死於天劫之下。

    隨即又愕然了。

    所謂天劫,乃是命中注定的災難,可以是一件事或者多見事,可以是血光之災也可以是無妄之災,但無論那種,皆是包羅萬象,並非單指一物,向來隻有渡過或者渡不過的說法,怎會留在肉身之中?

    桃花妖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等他問出來,便盡心盡力的給他解釋:“兄台多半會奇怪,為何天劫會留在我體內作祟,其實這都是我胡作非為……”

    川長流正打算洗耳恭聽,哪知一旁的姑娘卻插口道:“不不是胡作非為,他隻是為了我。”

    川長流更奇了。

    姑娘靠在桃花妖身上,他得川長流的靈力滋潤,此時神采奕奕,與適才萎靡不振的模樣判若兩人,就聽姑娘娓娓道來:“此事說來話長,還得從我與阿桃相識說起。我本是個凡人,住在弱水城中,一日偶然間來到這片桃花林,不幸迷路,偶然撞見阿桃,那天他剛修成人形,恰好與我邂逅,我二人一見鍾情,便請他送我回府……”說著雙頰一紅,含羞帶愧。

    羞完了愧完了便繼續道:“我們兩個情投意合,互許鴛盟。可我隻是個凡人,阿桃卻是妖精,人妖終究有別,倘若結為夫妻,畢竟有違天道,將來的後代便會成為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為天理所不容。阿桃說待他千年之後,修為有成,便有機會脫胎換骨,轉世為人,可這樣一來,千年時光遙遠漫長不說,而我區區一介凡人又怎能活得那久?再說妖精換骨同樣是禁忌,九死一生,我不願阿桃冒這大的陷。為了能與阿桃白頭偕老,我決定還是我來做出犧牲吧。我悄悄搜羅他們妖魔道的修行之法,勤加修煉,然後舍棄人身,投生化魔,如此我便與阿桃成為同類,就可名正言順的在一處。而且凡人乃萬物之靈,修行速度可比其餘妖魔快上數十倍。我修行一年,可抵得上阿桃的五十年,這樣算下來,我隻需一兩年的時光便能大功告成,這不是便捷得多?公子我問你,假如你也有心上人,且同樣是人妖殊途,這種情況之下,你會怎做?”

    川長流沒料到她竟忽然有此一問,不禁愣住。

    一想到心上人幾個字,他腦中不由自主浮現阿白的麵容,他隨即苦笑一聲,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卻。他與阿白之間,仇深似海,怎能有此緣分?可是他自離開天盡之巔以來,一路上遇到的姑娘屈指可數,沒一個是有緣分的,便道:“我沒有心上人,更沒有人妖殊途,自然也就不必做出選擇了。”

    姑娘道:“這隻是打個比方,倘若你是我,你將如何抉擇?”

    川長流隻好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就你二人的情景,你的這個法子確實是可行之道。”

    姑娘笑道:“正是如此,隻是無論妖魔轉生為人還是凡人一念成魔,都違背了天道,要受天譴災劫。”

    川長流又想到了阿白的遭遇,與這二人的情況頗為類似,猜測道:“這位兄台不忍見你受苦受難,便設法將此劫引到自己身上來,所以換來了你安然無恙,他自己卻備受折磨?”

    姑娘搖頭:“他待我一片真心,確實是這樣同我商量的,可他剛剛才修成金身,倘若此時替我渡劫,說不定有灰飛煙滅之險,況且這是我一意孤行釀成,我理當自承後果,不能讓他代勞。”

    她這幾句話正中川長流下懷,連連讚同:“說得好,自己的劫就該自己一力承當,斷無任旁人代勞之理。”心中想入非非,倘若時光重來,讓他帶著如今的記憶回到過去,他說什也不會讓阿白死於本該由自己承擔的天劫之下。

    阿桃卻不以為意,歎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你若有什意外,叫我怎活?”

    姑娘嗔道:“那你又豈能不知我也擔心你?你本來就體虛,根本就沒什把握,我好歹還做足了萬全之策。”

    川長流不想再看他們倆你儂我儂,忙問:“那後來怎樣?那就既預備充足,怎又變成了如今這幅田地?”

    姑娘接著往下講:“說到這我便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大家都隻道這個劫隻是一場雷劫而已,豈知天意難測,我們等了許久,大劫始終未至,我們還以為是天可憐見,竟免了這場災難,都是不勝之喜,可是還沒高興幾天,城中便鬧起一場十分厲害的瘟疫,這疫情突如其來,且來勢洶洶,凡人之軀染上了必死無疑,不過三天便會血肉爛盡而亡,連修行之人或是妖邪之輩竟也抵擋不住,許多杏林大師追索數約,始終找不出源頭,而我自也不幸染上。”

    川長流忍不住打岔:“看來這才是你的劫。”

    姑娘卻搖頭道:“不,這並不是我的劫,這隻是因為我逆天而行才釀成的大錯,這是弱水城的劫,而我的劫,才剛剛開始。我等了大半年時光,一直沒等到大劫來臨,卻來了這一場瘟疫,當時城中哀鴻遍野,但我卻還不知是因何而起,便獻出十年陽壽,以禁術探測天意,這才得知原來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我違背天理,投生化魔,上天便降罪於弱水城。其實違反天規的隻我一人,要罰也應該隻罰我一個,卻白白害得這許多人無辜喪命,我於心不忍,隻得再用禁術推斷,看究竟怎樣才能化解這場災難。結果是需要我散去一身修為,以我全身道行為引,練成靈丹,就可以解救城中所有民眾於水火。當時我已修煉有成,距離成魔隻有一步之遙,但為了不殃及無辜,隻好前功盡棄。我將全身法力卸盡,摻以數不盡的珍奇良藥,煉了十幾爐靈丹,這才平息這場風波,”

    川長流由衷佩服:“沒找到姑娘你竟是個敢作敢當的性情中人。不過既然禍亂已平,那這位兄台這身傷又是從何而來?”

    姑娘歎道:“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為了能同阿桃長相廝守,釀出這等禍事,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本來知曉此事原委的人寥寥無幾,但不知如何卻給外人知道了,那人雙親在這場劫難中不幸離世,也不知那人使了什手段,竟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城主府。那也是個修行之人,法力委實了得,他藏身於隱蔽之處,待我經過時忽施襲擊,想殺我為他雙親報仇。刺殺突如其來,我已嚇得六神無主,根本無法躲避,虧得那時阿桃在我身旁,替我受了一劍。”

    川長流聽到此處,不得不對這二人刮目相看。

    之前他還道這二位俊男靚女,看來並非惡人,誰知這姑娘年紀輕輕,竟犯過此等大罪,委實令人出乎意料。雖說她應當也是無心之舉,可是事情也是因她而起,有人找她報仇實在情有可原。

    他不禁聯想到自己,雖然自己什都不記得,卻不能因為遺失了記憶便逃避往日做下的罪業,更何況那些罪也未必是自己親手所做。

    姑娘還在繼續說著:“那人姓楊,他一劍刺錯人之後,也驚呆了,一呆過後,還想繼續行刺我,虧得阿桃不顧自己傷重,一掌將那人擊倒。那姓楊的也不過才十六七歲,連弱冠之年也未足,隻是一介普通草民,因身強力壯,資質可佳,拜了城中一位散仙為師,學了好幾年的道術,所以身手不凡。我見他孤苦伶仃,又死了雙親,想將他留在身旁,好好補償,可他誓死不從,唉,這也難怪,我是害得他無家可歸的罪魁禍首,他自然恨我入骨。他不肯依從我的安排,便隻能放他去。我悄悄找到他師傅,授以重金,拜托那仙長務必將那少年栽培成材,待他學有所成之時再來報仇。”

    川長流微微皺眉,心中琢磨半晌,還是問了出來:“你若當真為此事追悔莫及,知道自己的過錯,覺得對不起人家,怎沒當場自刎謝罪?”他聽了這些來龍去脈,頗為不齒這姑娘的所作所為,心想倘若換成自己,必然引頸受戮。他心直口快,也不管這種話出口便是直接得罪了人家。

    那姑娘唇齒微動,要待說話,阿桃已搶著道:“她也是為了我,一切禍端皆是因我而起,要說這罪魁禍首,我才是第一個。”

    川長流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不管原因為何,總之是她一手造成,理當由她承擔後果。”但隨即想到,阿白已將當年的往事當著自己的麵一五一十的陳述過了,自己雖十分懊惱,卻也沒當場自刎謝罪。他所犯下的錯,同樣也是死不足惜,可自己不也貪生怕死,苟活至今嗎?今天反而對旁人指手畫腳,實在是恬不知恥。

    或許是因為他記憶全失,在如今的他眼中,並沒有目睹過當年的真相,在內心深處,他甚至存著僥幸,或許這其中有什誤會呢?或許真相並非阿白所說的那樣……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惡心之處,汗顏無地,忙緩和語氣:“你們二位也不要多心,我隻是隨口一問。其實這個事情換了我,我也未必能比姑娘你做得更好。雖說肇事之人難逃責任,終究隻是無心之過。”他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說著這種話,居然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晚上睡覺之時,良心多半會痛得輾轉難眠。

    那姑娘肅然道:“我並非怕死,也非想要逃避罪責。我知道此事倘若傳揚出去,我必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在弱水城中更無立足之地。可當那個姓楊的少年要殺我之時,我本可將他擒住之後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但我並沒有這做,也沒威逼利誘要他保密什的,隻因我也明白,我早晚要為此事對所有弱水城民給一個交待,他要殺我,我無話可說,隻是我乃凡人,就算不畏生死,也總避不開貪嗔癡這三毒,我還有未了的心願,不想就這死了,我得想辦法拯救阿桃。”說著眼望桃花妖,含情脈脈。

    說來說去,繞了這一個大圈子,又話說回來了。

    其實無論孰對孰錯,這些事情終究與川長流無關,這姑娘再怎樣千不該萬不該,受害之人中也不包括他。而他非是局中人,沒用資格論其是非對錯,隻能長歎一聲,問道:“說了這多,我還是不明白何以天劫會藏於這位兄台體內?”

    那姑娘道:“此事的來龍去脈便到此為止了,那楊姓少年刺了阿桃一劍,他有備而來,怕刀劍之力刺我不死,便在劍鋒上淬了毒藥,那毒取自一種叫爛肉的毒蛇之口,傳說隻要此毒見血,必定筋肉糜爛,倘若不用解藥,到最後會爛得隻剩一堆白骨。可是此蛇雖毒,究非無藥可救,城中不乏良醫,而城主府上的靈丹妙藥不計其數。可阿桃中此劇毒之後,無論吃什藥都似乎不見起效。我心想莫非診斷有誤,這並非蛇毒?於是便悄悄以身試毒,用那少年的劍在手腕之間刺了一劍,等毒發之時服用解藥,果然藥到病除,一日之間便將體內劇毒消得幹幹淨淨,這便說明那劍上確是蛇毒無疑,可為何什解藥都救不了阿桃?我又想著是否因為他是妖身,一般解藥難起效用,於是又請了妖魔界中的高手來為他把脈,可對方卻說阿桃體內的劇毒早就去盡,半點沒有殘留,我這才察覺蹊蹺。連夜翻閱古籍,終於查明這便是最後一道天劫。本該由我承受的劫,卻讓阿桃代勞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逆天而行,終於惹怒上蒼。何以什藥都救他不得?何以劇毒明明去盡,他卻仍不見好轉?隻因天不容他活命,當然藥石罔顧。”說到這,她語音發顫,喉頭也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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