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類別:未分類 作者:辴皭 本章:第二十五章

    與從秘的憂鬱不同,她是個不甘寂寞,深諳人際交往,調節氣氛之道的少女。在車上,我找不到話題交流,她卻能恰到好處的打破僵硬的氣氛。她甚恣意的翹起二郎腿,從車廂掏出幾袋瓜子與堅果,問我喜歡磕哪種,跟著是各種疑難提問,交流就此拉開帷幕。

    但我們的談論很乏味,十分枯燥毫無營養,她的所有問題我都用嗯哦啊以及搖頭點頭來回應。她三言兩語便試探出我有自閉傾向,不再與我顧問,開始講述自己的來曆。

    她家住東方城,是富可敵國的商貿世家,如假包換的千金小姐。重陽節隨母親走訪出門,探望親戚,因待在舅媽家百無聊賴,便跨上馬車打道回府。途中一場雨霏,與我不期而遇。

    聽完講敘,我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需知此番遠行前我有過詳細斟酌,從秘行色匆匆,為父母的死因奔波,事關重大,她一定會揀最便捷的途徑,是故我臨行之前托人繪了張從小山村去往東方城的地圖,也選擇了最近最荒僻的亂骨山區域。

    顧名思義,此山便是因綠林亂戕,白骨遍地而得名。這條路多年前亦是陽光大道,後來因鬧鬼而成為無人問津的禁地,常年冤魂蕭索,魈怪出沒。我一頭貨真價實的妖精,自然百無禁忌,可她一名人類,而且還是個嬌弱玲瓏的小姑娘,往異域撞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可她竟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往直前。

    我想,如何不是因緣巧合遇見了我,她很可能已經在那片亂葬沼澤香消玉殞,屍橫就地。

    當馬車突然停止顛簸,外麵車夫報告說遇見山匪截道而她下達撒錢消災時,我才後知後覺恍然。

    敢情他仨不知天高地厚,以為那些傳聞是危言聳聽,以為諸鬼都是打家劫舍的盜賊。

    井蛙醯雞的後果是,給那些張牙舞爪的厲鬼亂齧分屍。

    兩名車夫還沒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便雙雙死於非命。

    鸞胥終於領悟到問題的嚴重性,可為時已晚,而問題也委實太嚴重了些,她嚇得花容失色,臉瞬息慘白,叫了聲鬼後,下意識的揪住我胳膊,藏在我背後尋求庇護。

    因勢利導,我隻得跳下馬車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我的修為在成王敗寇的魔道世界是墊底的存在,但收拾這些孤魂野鬼卻綽綽有餘。

    因當著鸞胥之麵不能泄露身份,我便掄拳揮掌,解決了這群草菅人命的小鬼。美也成功救了,英雄也裝得像模像樣。

    我威風凜凜跳回馬車,看見鸞胥瞳孔的驚恐被一種叫做崇拜敬仰的目光取代。

    駕馬的車夫已死,鸞胥哭著哀悼了半晌,我就地掘了兩個坑掩埋屍首,再立了兩塊木碑,將他們簡單葬了。

    鸞胥身嬌體柔,無法長途跋涉,隻得委屈我替代車夫駕馬前行。

    她是真的被嚇壞了,緊緊摟住我不肯鬆手,身體顫抖得厲害,一句完整的話也吐不出來。我將她攙扶上車,轉身時又被拽住,她驚懼的眼神滿是央肯,戰戰兢兢的求,別走,不要拋下我。

    她適才還闊綽豪氣的說要賣錢消災,一副膽大包天的形容,可真正曆經了血腥,那點微不足道膽識便不堪一擊的寸寸奔潰,屬於女人的脆弱與我見猶憐便顯露出來。

    我有點感慨人類的虛偽,但轉瞬即逝,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從秘就不是這樣的。她表麵柔弱,骨子堅強得徹徹底底,倔強得義無反顧。她自我意識很濃,認定了什,就固執的不肯改變意誌。她從來不會矯揉造作,無論何時何地,都表現出最確鑿的自己。

    長鞭揮揚,我們繼續策馬前行。

    其實我能騰雲的,但因心患得患失,妄想著說不定無需去東方城便能在途中遇見從秘,如果駕雲或者瞬挪趕路,可能會錯過與她重逢的機會,因此我選擇步行。

    而我,又怎能不曉得那隻是自己癡心妄想的一場夢。

    牧牛放羊的活計我做個不少,但策馬委實不甚擅長,才馳了半,軸轍就發出凶猛的震蕩。不得已,我隻得略施小術,捏了個縮地成寸的法訣,瞬息穿梭這片貧瘠之地,轉入一條平坦寬闊的大道。

    鸞胥委實話癆,她調整好情緒,掀開轎簾,複又開始喋喋不休。

    我抖著鞭子將身世簡明扼要陳述給她。除了是頭黑寡婦這項之外,其他的都知無不言。

    她聽完,大概對我產生憐憫,切切關注:“那萬一你的未婚妻不在東方城,你找不到她,那該咋整?”

    “掘地三尺我也要將她覓出來,東方城找不到,我便去鄰城。找到了就一起回家,找不到就一直找。”這是我生平第一份亦是唯一一份執念。我想,這便是卑微的我活著的意義。

    她扼腕唏噓了幾句,最後說,祝你好運,祝你心想事成,早日與未婚妻團聚,屆時你們大婚一定要廣撒請帖,我好來喝兩杯喜酒。

    她真是能說會道,真會安慰人。

    她又說,我阿爹人脈廣博,回府之後,我一定托他助你打聽。

    此乃真心實意,我由衷感謝。

    她又開始替我擔憂抵達目的地後的安頓,你在那邊人生地不熟,行事諸多不便,很麻煩呢。

    我知道她有下文,做出洗耳恭聽的急切形容,靜靜等待。

    果然,她續說,我府上不缺雜役,但你這身力氣不錯,拿去劈柴灑掃委實屈才,不如你做我保鏢,貼身侍衛如何,包吃管住,衣食無憂,薪水工籌常價翻倍,無償張榜尋人啟事,還有隨意調動府內所有仆廝守將之權以及享受月假雙休之宜,怎樣?

    她說得天花亂墜,向我投射循循善誘的目光,蠱惑引導。

    我給她一連串的快言快語弄得愣頭愣腦,木訥的點了點頭。

    她一聲歡呼,低沉的心情霎時雀躍,開始對我豎立律令條約,以及她的某些忌諱與日常工作的規則。她居然要我新官上任,就地任職。

    於是乎,我便謀得鸞家千金小姐的隨侍特工警衛一職。

    亂骨山距東方城雖不甚遠,但也算天南地北,即便有我縮地成寸的神功加持,也足足趕了三天三夜才到達。

    我是隻井底之蛙,繞柴之蛛。從未離開過山村,一下馬車,看見鸞府富麗堂皇,巍峨壯闊的規模時,懵了。惹得鸞胥頻頻在旁嗤笑,土包子進城,呆若木雞呀。

    鸞府在城內是商業巨頭,論起財貫,縱觀全城亦是名列前茅,但鸞父家大業大,膝下卻並無子嗣,唯鸞胥一女而已。他平素出差在外,奔波於生意場的爾虞我詐,鮮少回府,而鸞母又遠在他鄉,是以如今的鸞府由大小姐鸞胥一人當家。

    她將府內所有奴隸婢仆召集起來,匯聚一堂,鄭重其事的引薦我的職位,說日後除她與雙老之外,就連管家也要遵循我的吩咐,唯命是從。

    自從,我襟懷坦白的入住鸞府,融入鸞胥的生活圈子。

    鸞胥的介紹隻是關於日後的安排,於我的來曆卻隻字未提。大家表麵對我唯唯諾諾,心卻滿腹疑雲,私下眾說紛雜,居然將我杜撰成大小姐在探親途中結實的小白臉,要將我納為閨寵雲雲,委實想象豐富。

    鸞胥出生名門世家,卻毫無書香蘊韻之風,揮霍無度不說,還總愛拉幫結夥博牌坐莊,喜不務正業,吃喝玩樂。還說我初來乍到,她要一盡地主之誼,邀我去熟悉一下新環境。我來這的初衷隻為尋找從秘,一路上的繁花似錦雖然瑰美,卻提不起半分興趣,隻能推諉。

    她卻舉起酒杯感慨,人生得意須盡歡,人海茫茫,大海撈針也不容易,首先要戒心浮氣躁。我已人張貼告示,過得兩日便有訊息,安靜等候結果便了。

    她拽住我胳膊,連拖帶拉將我推去更衣,將身上的葛布麻裳換成輕袍緩帶,然後便裝出了府邸。她領我去城內最具名氣的酒樓,品嚐價值連城然味道卻強差人意的花夢醉。

    尤記得當我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擁著灌下花夢醉時,因舌苔外行,吐槽這酒與尋常女兒紅也沒什區別,說他們浪費奢侈,還大言不慚的要找那坑蒙拐騙的掌櫃理論。鸞胥的同黨卻在旁邊瞎錘混打,貽笑大方,一個勁兒的譏嘲我低賤,暴殄天物。

    我一向寬容大度,萬謾尚且不縈於懷,自也不在乎旁人的輕蔑。隻是覺得我與這些富家子弟非同一階層的人,我們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世界,無法相處,接觸不來。我想鸞胥如果不是欠我一樁救命之恩,她也不會搭理我。

    初至的新鮮與好奇,在那間褪去,唯一令我心心念念的,隻有關於從秘的一切消息。可關於她的所有消息,是音訊全無。

    東方城範疇與規模龐大而遼闊,無邊無際,綿延上千的麵積,要找一個人,著實難如登天。無可奈何,我隻能孤注一擲,用逆天的禁術進行搜尋。

    那是意誌傀儡之法,將我的一部分意識從身體抽離過濾,強行灌入凡人腦海,將他們操控為一具具僅供我差遣的活死人,在一定時間內與我心靈相通,為我所用。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捷的法子,縱然耗損嚴重,可再見從秘的心緒已無法拖延,我必須做出措施。

    為了追求極致的快,我一夜之間操控了附近上萬號人,我將從秘的樣貌醍醐進他們的腦髓,驅策他們奔赴城內的四麵八方。

    不管不顧的代價是,我因體力透支而昏迷不省,終於病倒了。

    禍不單行,在我患病期間,鸞胥的追求者們一個個爭先恐後上門客串,都是不懷好意。

    鸞胥家境絕佳,相貌也出類拔萃,這樣先天優渥的條件自然令無數未婚公子爺們趨之若鶩。隻是她無心情長,對追求者的殷勤與狂熱來者不拒,卻不予受理。而我與她走得近,幾乎無話不談,關係非同一般,自然招惹旁人的眼紅與妒忌。

    而其中最凶悍犀利的,是一位姓蔡的花花公子,他對鸞胥展開激烈的追求,卻得不到相等的回應,便欲加之罪,以為是我在背地搞破壞,要來找我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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