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過完孩子的滿月酒,陳家大房、二房的長輩就要啟程回揚。
這是個大事情,哪怕晟兒還在繈褓中酣睡。陳知道娘親舍不得大孫子,還是抱著他出門一路相送。
初時顧氏還埋怨兒子,讓晟兒白白吹一路的風。真到了古道上的長亭外,顧氏自己卻已經落下淚來。
想到這一別,不知何時能再瞧見孫兒,又不知要錯過多少晟兒成長的趣事。
顧氏垂淚道:“晟兒,我的晟兒。”她伸出開始長出褶子的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臉龐。
“別忘記祖母好嗎?祖母給你做了很多肉幹,你再長大些,就拿它來配飯。
要是喜歡吃,就讓你爹寫信給祖母說,祖母做好就讓人送來給。”
陳啟亦是舍不得小孫子,可看著顧氏哭哭啼啼,又忍不住道:“哭什,等兒得了假,再帶晟兒回來看你就好。”
“你說的輕鬆,兒是當官的人,整日事多,哪能說告假就告假。”顧氏不自覺揚起聲調。
今日黛玉本也想來,奈何顧氏惦記大夫說的話,執意讓她在家中歇息。
陳知道此時該自己出麵勸和,忙道:“爹沒事的,我現在不像之前那般忙。隻要有時間,就回去看看你們跟祖父祖母。”
陳丐山跟老周氏年齡畢竟年事已高,怕一路的舟車勞頓影響二老身體,所以這次沒有成行。
陳忙讓信達拿出薛蝌、江元白連日趕製的畫作,讓陳啟收下後,解釋道:“麵是晟兒的畫像,爹帶回去讓祖父祖母看看。”
說是晟兒的畫像,其實是陳一家三口的自畫像。還在繈褓中的晟兒,在這個沒有照片的時代,擁有了第一張肖像畫。薛蝌的妙筆,傳上個幾代,亦是一段佳話。
陳啟點點頭,擦了擦雙手,又把畫作小心攬入懷。他知道未來的漫長時光,自己也需要此畫來解饞。
另一側的陳淮津還在對陳清嶽叮囑,“你現在也是當二叔的人了,別成天沒個正形。再過些歲數,你也是要成家立業的人,該收收性子好好用功讀書。”
我才哪跟哪啊,怎就要成家立業了?陳清嶽都聽傻了,又覺得此話聽著有些耳熟。
他猛然道:“爹,祖父當初是不是也這樣說過你?”
“你……”陳淮津臉都氣綠了,正要狠狠責罵逆子一番。
李氏趕忙從旁跳出來,拉過兒子的手,岔開話題道:“怎跟你爹一樣,成日說話沒個把門。你以後跟著你哥治學,別給你哥添麻煩,曉得沒?”
“娘,我省的。我最聽大哥話了。”陳清嶽亮出一口白牙。
本來陳清嶽也要被帶回去,不過他覺得自己院試名次不佳。
如果草草回去參加鄉試,必然隻有落榜的結果。便在陳的做主下,繼續留在鬆江攻讀。
年齡比他還要小幾歲的陳寅,照例沉默寡言。他的院試之旅,已經在路上。
對這位三弟,陳最是放心。皇天不負有心人,三弟自幼讀書如有神助。加之肯下功夫讀書。真到了院試上,當能考中前列。
因要準備大姐、二姐家的禮物,老陳家人選擇坐馬車回去,避免東西在碼頭搬來搬去。
離別在即,顧氏最後抱了抱睡夢中的晟兒,才對兒子道:“好好照顧玉兒、蓮兒,她們倆為你操持一個家,不容易!曉得沒?”
“娘,我省的。”陳不住點頭,抱回孩子後,就舉起晟兒的小手晃動,替兒子說道,“晟兒跟祖母說一聲。”
“回去吧,回去吧。別讓孩子受風。”顧氏舉起手帕,再一次擦著眼淚。
目視著親人登上馬車,滾動前行的車輪,將眾人的身影拉成一個黑點。陳終於收回目送的視線,帶著一家人回府。
天之涯,地之角,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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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三月,安排好今年事務的朝廷,終於騰出手開始處理京師的勳貴。
第一批遭殃的人群,就有八公的鎮國公牛家、齊國公陳家。
這倆家的罪名,倒各有不同。牛家牽扯進北靜王水溶的謀逆案,陳家是以貪汙朝廷款項的罪名。
前者是株連之刑,後者是抄家之罪。風風火火的緝查行動一旦開始,讓成天提心吊膽的京師勳貴,終於放下忐忑的心。
隨之而來的,就是大規模的求爺爺告奶奶的活動。他們當中有些人,之前還不敢相信陛下真敢責眾。
現在重錘落地,大家反而又開始懊惱異常。
世家得意時,門庭若市,賓客如雨。如今出現衰敗的跡象,往日交好的人家,哪敢牽扯進兩件大案中。
明眼人都能看出,李贄這是要下狠心整治軍務。連在邊關駐守十幾年的張、王二位將軍,都依功調回京師。
有人失勢,自然有人要得勢。權力厭惡真空,不過是換個人照拂。
這日,寶玉還在屋陪姐姐妹妹們閑聊,說的就是最近牛家、陳家的遭遇。
突然史湘雲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抱著寶玉開始哭訴。
“二哥哥救我,二哥哥救我!”
寶玉被撲到懷的妹妹嚇一跳,他忙慌張的扶起湘雲,驚疑道:“雲妹妹怎了?”
“有幾個官差,把我……把我二叔一家拿去了。”
寶玉一聽,整個人都被嚇一跳。他是知道史鼎的壞事,可史鼐早已就任外省大員,怎也牽扯其中?
寶玉原以為陛下會看在史家老侯爺的薄麵,會有法外容情之舉。
聽到史家二叔都被牽連,他就知道雲妹妹必然要糟。
謀逆的官宦子女,隻有進教坊司的下場。從今以後除了賣身賣笑,再難有出頭之日。
寶玉越想越糟,忙拉著史湘雲趕去榮慶堂找賈母。
正巧懷有身孕的寶釵,剛來賈母這請安。見到自己相公拉著湘雲,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走出榮慶堂的寶釵,忙道:“可是碰上什急事?老太太剛剛睡著,要是不急,不妨等老太太睡醒再說。”
寶玉當下急道:“這都什時候了,哪兒能等得住,天都要塌了。”
說完,不顧寶釵的阻攔,直接拽著湘雲往屋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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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宅發生的事情,賈政並不知曉。他如今正看著麵前跪下的侄兒和侄媳,露出驚慌失措狀,道:“璉兒,你們夫婦這是做什?”
他的身側,原本在喝茶的王夫人亦是睜大眼睛,直愣愣的看向默默流淚的王熙鳳。
賈璉這個色中惡鬼,不住磕頭道:“二叔救我,求二叔救我。”
賈政顧不得耽擱,忙從榻上下來,將哭哭啼啼的賈璉從地上拽起。
又見自家夫人還在軟墊上愣神,隻好命一旁的丫鬟把王熙鳳扶起。
在賈政的安撫下,自知大事不妙的賈璉,終於把事情的原委講清楚。
聽到自己親大哥和侄兒一家都牽扯進平安州,賈政真如五雷轟頂一般。
他不是沒留意到賈赦的小動作,也知道大哥對二房住在榮禧堂之事多有怨言。
不過賈政之前隻擔心大房,會被牽扯進虧空大案中。正頭疼賈璉父子萬一說個數額出來,自己該從哪兒找塊東牆。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大房會牽扯進謀逆大案中!
我們同父同母所生,大哥,你心對我就這來氣嗎??
賈政越聽越心慌,越聽越是心冷發寒。可到底是親哥哥的命,他忙喝問道。
“你老實告訴我,你介紹雲大人給那逆賊之事,除了你和你爹,還有誰知道?”
“還有史三叔、馮大人、戴大人。馮家、衛家亦有些親近人知曉!”
賈璉每說一個人名,賈政就越是覺得頭暈。他實在忍不住,冷嘲熱諷道:“你們不是說去平安州辦機密事嘛,怎辦的人盡皆知?”
賈璉亦是失語,再機密的事情,也少不了跟人打交道。水溶為了拉賈家上車,早已有意無意的組局,扯一扯賈家的大旗。
“糊塗啊,你們當真是糊塗啊。”賈政氣的晃動身子,顯然是動了真火。
這把王夫人嚇了一跳,忙竄到老爺身邊,扶住自己的擎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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