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大葬

    “玉兒，再吃點東西吧。你不擔心自己的身子，也得想想晟兒。”

    收到書信那日，陳不敢耽擱。翌日就安排好北上的船隻。因事情緊急，陳一家隻好坐海船入京。

    晟兒本是不該來的，可陳實在擔心黛玉的身子。加之晟兒吃不慣奶娘的奶水，黛玉也離不得兒子。陳索性把他帶上，也讓黛玉有個念想。

    這招果然好使，本來沒胃口的黛玉，強撐著吃下半碗飯，又把晟兒牢牢抱在懷。

    知道夫人最近都沒有說話的心思，陳隻好把注意力著重放在孩子身上。

    好在晟兒沒白折騰黛玉，從誕生開始身子就壯的很。自打上了船，更是從未帶他出海吹風。小家夥躺在母親懷，倒是吃吃喝喝睡得香甜。

    在海上度過數日，終於在京師碼頭下船。到京師時已是傍晚，想著孩子還在身邊，陳帶著娘倆和林玨先回到林家。

    林家下人看到姑爺小姐等人歸家，忙派了個人去榮國府傳話。林如海作為女婿，雖不用替賈母守孝，朝廷還是跟陳一樣都批了假。

    林玨沒了往日的飛揚跳脫，隻老老實實站在黛玉身邊，替其抱著晟兒。陳拉著夫人在堂內稍坐，沒多久就看到林如海和賈敏急匆匆回來。

    賈母要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兩教法師要做足了排場，以供各地親友吊唁。陳等人一路風塵仆仆，來的卻是不晚。

    可賈敏一看到林玨懷中的陳晟，就觸發當年自己攜兒女下揚州的舊事。

    這份回憶太慘痛，她頓時喝聲道：“你也是當娘的人了，怎性子還這般糊塗？晟兒才多大，你就敢帶著他東奔西走？”

    陳也被賈敏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一跳，倒是林如海馬上明白緣由。

    他忙走到兒子身邊，接過自己的外孫，小心查看一番。才對賈敏道：“看，晟兒這孩子睡得正香呢。”

    黛玉的性子其實很像賈敏，偏她沒有賈敏的心直口快。被娘親一頓凶，加上心中的委屈，隻敢默默拿手帕抹淚。

    等到林如海抱著晟兒，走到賈敏的麵前。這位禦史夫人，才把注意力放在外孫身上。

    揚州親友見過陳晟的模樣，都說他的眉眼像極了黛玉。賈敏一見這瓷娃娃般的外孫，哪顧得上教訓黛玉。

    一把接過孩子，又對林如海埋怨道：“多少年了，連抱孩子都學不會。”

    許是賈母過世的緣故，賈敏這段時間一開口就是火藥星子，嗆人的很。可想想她跟賈母的感情，也能理解她的焦躁心態。

    林如海自知理虧，更不敢多言。當年他一心撲在公務上，想替家中娘倆奔個前程出來。在黛玉和林玨尚是牙牙學語時，他給到的關懷確實不夠。

    林如海樂的站在賈敏身邊，當起啞巴神。不過他們的動靜，倒把睡夢中的孩子吵醒。

    見晟兒張開眼睛，正好奇的瞧著自己。哪怕心思悲憤的賈敏，也忍不住柔聲哄道：“晟兒，我是你外祖母。”

    這小子在鬆江時，一有空就給林玨和陳清嶽帶著出門遊玩。見多了生人，膽子壓根不小。看到賈敏逗著自己，他還大著膽子伸手去抓對方。

    見晟兒一醒來就把拇指含在嘴邊，賈敏忙關切問：“晟兒吃過了嗎？”

    她跟林如海是在賈府吃過點心回來的，現在的時辰已經算晚。

    黛玉還在低聲啜泣，出來答話自然是陳，他頂著賈敏的黑臉道：“娘，路上來得急，晟兒還未吃呢。”

    賈敏倍感震驚的看一眼黛玉，又實在不好繼續訓斥。隻好對著她的好姑爺道：“一會收拾你們倆個。”

    外忙完，等到幾個大人終於伺候好孩子。賈敏專心抱著外孫，隻聽著林如海給剛回家的孩子們，說起榮國府的諸事。

    賈母的死因，畢竟是長輩間的醜聞。賈敏和林如海都有意隱瞞，不願孩子們跟著瞎操心。

    單說了明日上門的禮儀講究，林家沒有在世的長輩，賈家老國公又走得早。

    賈母這場葬禮，是林玨和黛玉參加的第一個長輩白事。

    高門大戶對此，有諸多講究。絕非鄉下人的那般不講排場。

    等到林如海說完，賈敏又道：“晟兒還小，就不必帶過去了。玉兒，你也少去些……

    你外祖母靈前，不缺你這點孝心。你把晟兒照顧好，就是阿彌陀佛。”

    這大的孩子，離不得娘。可古人又覺得靈堂上多有死氣，不好沾染給年齡尚幼的小孩子。

    要想治住黛玉，終究還是要看賈敏。娘親一發話，黛玉辯了幾句，也就從賈敏口中得到每日去個半天的口風。

    收拾完黛玉，賈敏又讓家中管事拿著府的腰牌，緊急趕往城中的道觀，找方丈要了一枚平安符。

    這符要放在小香囊中，再係於孩子的衣服上，以報喪期內，小外孫的平安。

    其後娘倆湊一起，簡單聊了聊賈家的事情，不知不覺間就把注意力都放在晟兒上。

    萬幸有這小子在，一會要著娘親抱，一會又對外祖母伸手，漸漸的倒讓娘倆忘記抱頭痛哭。

    林如海見她們被轉移走注意力，心中更是慶幸。人這一生，免不了要跟死亡打交道。

    林如海從小見慣這場麵，一路顛沛奔波，才重振如今的家業。自然不希望賈敏悲傷過度，反倒哭壞自己的身子。

    他衝女婿使使眼色，兩人一並出了門堂屋，默契的來到書房。眼下沒了外人，林如海倒是能跟陳多說些賈家的事情。

    林玨還年輕，黛玉又是個敏銳性子。林如海沒辦法跟他們說閑話，可腹中的擔心，要是不吐一吐，實在不快的很。

    將前因後果聽完，對賈赦氣死賈母的事，陳也是失語。

    隻是長者已逝，再多的肮髒事。當著賈母的靈期，也不好多提。

    陳想了想，就問道：“那朝廷會網開一麵嗎？”

    林如海果斷的搖搖頭，反問道：“你覺得陛下會停止整頓軍務的時機？”

    陳一想也是，政治上哪能隻講情麵，最多是在刑期上稍作延後。

    如此看來，賈家大房入獄的日子，最多也就撐到明年。

    林如海的判斷更加悲觀，以賈家惹出的事情看，最遲年底，陛下可能就會動手。

    …………

    …………

    在林家休息一夜，隔日一家老少換好衣裳，就往賈家尋去。晟兒不必去，自有府中的老嬸妥當照料。

    從馬車上下來之際，賈府門口已經趕來不少賓客。他們見到打頭的林如海和陳，忙嚴肅著神情上來敘舊。

    賈敏要帶孩子們過去給賈母磕頭，不願搭理這些閑人。可林、陳兩人是陛下眼前的紅人，賈家失勢不假，可人家的親戚本事高著呢。

    好不容易打發走攀談的賓客，陳跟著林如海入靈堂時，黛玉已經抱著林玨哭作一團。

    看到夫人這般傷心模樣，陳也不好勸住。隻好壓住擔心，趕緊上去給賈母磕頭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