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尾接近大古的眉心，金光乍現，彈開了媚娘。

    一個虛幻的人影手持青蓮燈，從大古的眉心飄出。

    他身穿朱紅袍，胸口繡了一條五爪金龍，對著媚娘怒斥道：

    “雖然宿主很菜，我也看他也很不爽。但再怎樣，也是我的宿主，豈能折損在你這等小妖怪手。收割他生命的人，隻能是我。

    你把他殺了，我的麵子往哪擱，我還準備品嚐他墮落的靈魂，讓他像我一樣，靈魂在無邊的深淵，受無盡的折磨。

    他不下地獄，我何以解脫上天堂？”

    媚娘譏笑道：

    “小小器靈，也敢大放厥詞，我有千年的道行，你隻螢火。你若真有本事，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桀桀，從西漢到明朝，整整一千五百年，未曾現身。世間已無人記得我的傳說，血腥黑暗的曆史被人抹去。聽聞我的名字，那些居於廟堂背後的勢力，隻怕會坐立不安吧。時間果然可以埋葬一切，太平已久的羊群，忘記了曾經統治他們的惡狼。

    想當年，我威震三界六道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也許是關久了。換在以前，有個小妖怪敢這跟我說話，是要被燒成灰的。”

    說罷，媚娘的周圍出現一團團紅蓮業火。

    狼妖的死法曆曆在目，玉兒趕緊拉著媚娘跪下求饒：

    “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前輩。還望前輩恕罪。前輩神通廣大，想必不會與我們一般計較。另外，小女子所屬的宗門乃是魔門第一大派，血月宗。前輩若是殺了我們，血月宗知道了，恐怕前輩會惹一身麻煩。”

    玉兒心底的小算盤打的砰砰響，先服個軟，再透露出威脅，澄明厲害關係，盡最大可能保全自我。

    虛影笑了起來：“哦對了，我好像記得，當年隨手創辦了一個宗門，好像叫什血月宗的，黑袍紅月刺繡的製服還是我設計的。”

    什！眼前的魔頭竟然是血月宗第一代宗主。不可能！他一定是騙人的，二女心神俱震。

    “看你們的樣子，好像是不相信這一點。”魔頭看穿了二女的心思：“今晚月圓之夜，我施展本宗鎮派絕學，血月洗禮，給廢物宿主和小狐狸療傷，再幫你們脫胎換骨。”

    假的吧，魔頭會這好心？二女將信將疑。

    夜晚，一輪圓月播撒清輝。

    青燈吸收月華，發出淡淡的熒光。王莽圍繞青燈跳了一段看上去有點滑稽的舞蹈：

    “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誠有感。

    岐山丹鳳雙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於天，天生古神大人，超脫六道。

    血月洗禮，魂去歸來兮，守四方。”

    血色光影從圓月一閃而逝，青燈突然光芒大盛，照耀之下，阿狸的傷口飛速愈合，大古的頭顱重新與脖頸相連。

    在一旁的媚娘和玉兒也得到了不小的好處，媚娘甚至覺得再多照耀一個時辰，能徹底隻好她的暗疾。

    大古的意識逐漸回歸本體，魂遊天際之時，他的腦子灌輸了一個陌生人的記憶。

    這個陌生人的名字叫王莽，本來是現代高中一個苦逼的文科生，莫名其妙接觸青燈穿越到漢朝，而且出生在權傾朝野的王氏家族。

    幸運的是，他的姑姑是孝元皇後王政君，王家先後有九人封侯，五人擔任大司馬；不幸的是，年幼時父親早亡，他在家族受盡了排擠與冷落。

    換作一般人，肯定接受命運的安排，老老實實盡一個家族旁係子弟本分，等到成年以後，被外派管理一份家族產業，度過平凡但是有錢的一生。

    王莽不樂意了，不搞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怎對得起穿越者的高貴身份，怎對得起“王莽”這個遺臭萬年的名字，怎對得起高中文科生糞土當年萬戶侯的風骨！

    於是乎，當族其他子弟身色犬馬，互相攀比的時候，他獨守清淨，謙恭好學。對內，孝順諸位有權的叔伯，主打一個嘴甜；對外，結交名士賢者，花花轎子人抬人，互相吹噓對方的賢德。

    身為兩千年後先進文化孕育的高中生，他早就知道混江湖的要義，就是要立人設，而這個人設必須符合這個時代人的普遍追求。

    當其他子弟還停留在玩泥巴的段位時，他已經建起來一座高塔。他成為了大族的異類，世人眼中的道德楷模，人們教訓自家孩子時提及的隔壁家的孩子。

    身居大司馬職位的伯父王鳳快入土了，王莽在一旁哭的昏天黑地，那叫一個傷心呀。把王風感動的稀嘩啦的，心想：我自己兒子不知道在哪花天酒地呢，他隻怕巴不得我早死咯，然後繼承我的遺產。王莽這個侄子，自我生病時起，一直在侍奉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得替他謀取一個好出路。

    他臨死前囑咐皇後王政君要好好照顧王莽，不然死不瞑目。皇後含著淚拍著胸脯保證，王莽這孩子從此我罩著了，您老安心走吧。

    王鳳駕鶴西去，同年王莽平步青雲，被任命為黃門郎。

    發跡之後，深得馬列精髓，道法滿分的王莽同學，不驕不躁，堅持走群眾路線。他常常把自己的俸祿分給門客和平民。見路邊有麵黃肌瘦的乞討者，他會為之流淚，賣掉自己的馬車來接濟。這樣的操作，換誰誰不迷糊？百姓爭先傳頌王莽的賢名，說他是周公再世，當代聖人。他成功欺騙了滿朝文武，於三十八歲那年登上了身為臣子所能達到的權利巔峰，大司馬。

    漢哀帝死後，王莽將九歲的劉衎捧上皇位，將年號改為元始元年。這一年恰好是公元一年，耶穌出生的那一年。自此，東西方紀元混合在一起，宛如一個奇跡。（讀者如果把本書當成曆史小說，對書中的曆史史實細細思量，會有種午夜夢回的驚悸之感。作者下筆時，也時常感歎曆史的巧合，百萬字之後，徐福、左慈、黃巢、鑒真、袁天罡、鄭和等上百個人物悉數登場，你會發覺這像是一段真實的曆史）

    如果王莽在此刻去世，史書會將他記為一代賢相，與晏子、藺相如之類並列。然而，曆史沒有如果，眾所周知，天下沒有不崩的人設，除非崩無可崩。

    王莽同學沒有弄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掌權之後，淨搞一些西漢人看不懂而現代人秒懂的事：

    一是，土地收歸國有，號稱王田，統一分配，廢除土地私有製；

    二是，嚴禁買賣奴隸，承認人人平等，廢除奴隸製；

    三是，關乎國計民生的支柱產業，比如鹽鐵酒，國家專營。

    縱觀上下五千年，改革提出來是簡單的，但要是實施，就如同鈍刀子割肉，是要見血的。任何腐朽的製度之下，都寄生著龐大的利益集團。他們躲在陰暗的角落，吸食著勞動人民創造的財富。當一個勤勤懇懇的農民終日種田，卻養不活自己和家人，當一個人每天吃幾碗飯，卻幹吃不胖，他應該明白是有寄生蟲的存在。現實比小說更加魔幻，創造價值的人，卻不能享受價值，每天為賺錢而奔波的人，卻富實了他人的腰包。金字塔頂端的人之所以在頂端，不是因為他多能幹，而是因為他的腳下有龐大的底層托底。富人最大的財富不是豪車別墅，而是窮人。一旦脫離群眾，他就會跌下神壇。扒開麵具，看清楚他的臉，你會發現他和普通人沒什兩樣。

    已有的社會秩序，是不容置疑的。上一個，成功改革者，法家代表人物商鞅，喜提五馬分屍的結局就是明證。世家出生的王莽同學，背叛了自己的階級，與人民一起站在了世家的對立麵。

    此後的畫麵由於涉及神秘，大古翻開王莽記憶，感知卻是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