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尋歎了口氣，向後仰了下腦袋，想著退出，然而這次並沒有反應。他左搖右晃嚐試了一下，又對著天空喊：“退出！”，“係統，退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楚尋沿著路走下去，不懂走了多久，旁邊的人流逐漸稀少，雨開始淅淅瀝瀝地從天空飄落，霧水中周邊的建築仿佛籠罩在奇異的霓虹色彩之中，如幻似真，又如真似假。楚尋抬頭看看天空，又看看四周，前麵一個穿著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低著頭，脖子縮在豎領麵慢慢走過來，楚尋盯著他的眼睛就迎了上去，在對方疑惑的眼神說到：“嘿，哥們，你是NPC吧？”中年男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嘟囔著一串嘰咕嚕的日文，錯開身子就往前走去。楚尋一急，伸手就掰住他的肩膀往後拉，中年男子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頓時火冒三丈，回過身來雙手朝著楚尋用力一推，楚尋也沒站穩，就勢摔倒在路沿邊，中年男子抹了下鼻子，嘴冒出一大串日本，大概也不是什好話，幾個手指還比劃著起來起來的意思，楚尋大概也隻聽懂了幾個“八嘎”之類的通用詞組，他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媽的你這個NPC真是不講武德，偷襲我這個200歲的老人家。”那風衣男子大概也看出來來了，這哥們不太正常，甩著頭罵罵咧咧地走遠，剩下楚尋繼續看著天空，摸了摸屁股，留著淚哈哈大笑。
不一會，楚尋回過神來，隻見一個打著透明雨傘的女孩子，正在安全距離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一幅關愛路邊小動物的表情，點了點頭禮貌地問了幾句話，可惜楚尋又是連一個字都聽不懂，他呆呆地看了一小會這個女孩，女孩子身材並不高，上身穿著卡其色毛衣，下身卻穿著長筒靴跟短裙，麵容小巧而白皙，帶著關切的眼神看著他。楚文盯著他，喃喃自語：“現在是觸發什支線劇情了嗎？”“可你總得翻譯一下台詞吧？哪個公司開發的遊戲那不靠譜。”女孩子驚訝地夾起拇指跟食指嗎，開口磕磕巴巴地說到：“你……好，我會一點……一點中文。”楚尋眼睛一亮，唰地站起來拉住女孩子大叫：“你是不是NPC，快告訴老子怎退出遊戲。“受到驚嚇的女孩子尖叫一聲，一腳狠狠地踢到他的膝蓋上，又用力甩開他的雙手，丟下雨傘慌不擇路的就跑到遠處。劇痛之下，楚尋扯著牙捂著膝蓋半蹲在路邊，看著不多路人紛紛側目側身繞路而過，他尷尬地拉起個笑臉，收攏起身子，靠在一根路燈柱下緩緩坐下。過了一小會，剛才那女孩子居然又跑了回來，她用一本雜誌遮著頭，小碎步地跑過，在靠近他的地方停下奔跑，慢慢地挪動這腳步，遞過來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楚尋笑了笑，站了起來想把雨傘還給她，沒想到這女孩子膽子特小，看到他站了起來，仿佛再次受到驚嚇，把油紙袋丟到地上就跑了。楚尋看著她走遠，上前幾步將紙袋撿了起來，打開一看，麵是兩個普通的三明治。
“這世界可真他媽的有意思啊。”也許是餓了，他拿起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這一大口卻噎在了喉嚨沒法吞下去，他扯著脖子朝上瞪大眼睛，又用手扒拉了幾下喉嚨才吞了下去，再一看，這該死的三明治居然還是番茄納豆味的，更誇張的是還夾著一層黏糊糊的的蜂蜜芥末醬，這不愧是跟意式菠蘿味披薩、中式沙拉醬拌飯齊名的地方美食。“這真的不是來報複我的嗎？”他心理念叨著：“也不給我加瓶水，不是想毒死就是想噎死老子。”但他最終還是把三明治塞進了肚子，這兩小塊三明治並不能讓他感到滿足，甚至在分泌過多的胃酸刺激下，饑餓感反而愈加強烈，但是這食物轉化的精神力量總算讓他振作了一點，他撐起那把透明的小雨傘，踱到了一個天橋底下，坐在一個小台階無聊地發呆，細雨飄散，人來人往，這的每個人都撐著同款透明小雨傘，匆匆地從他身邊走過，日本人的嚴謹（無趣）也體現在這千篇一律的一次性小雨傘上麵，你們見識過江南油傘、西湖綢傘、壯家水竹傘嗎？你們肯定也不認識戴舒望，雖然我也不認識，但舊時我會念他的詩。一想起往日的事與物，他的腦子仿佛倒映電影一般，從前的一切一幕一幕浮現，更多的是關於一個叫做“歐冰”的女子的一切，從青梅竹馬到同窗切磋，從各奔前程到終成眷屬，從星辰大海到天人永別，往事清晰地在腦海浮現，仿佛第三者一般經曆自己的前世，這是怎樣的感受？恍惚間，楚尋已經不確定自己對這個叫歐冰的女子是怎樣的感覺？是愛情嗎？錢鍾書曾經說過，這世界上哪有什愛情，壓根都是不可描述。自己當年以一個非官方宇航員的平民身份，參加“遠星”計劃穿越蟲洞，也許隻是因為自己不甘心被一個曾經屬於自己的女子拋離、遠遠甩在身後，也許那是自己一貫那自卑又自大的自尊心作祟，也許是想把美好的人與物攥緊在手的控製欲，也許是因為日漸無趣的生活帶來的無盡的空虛感，這何嚐不是因為厭惡自己而展開的人際隔離、自我放逐。
前方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稍微調整一下視野的焦距，他看到三明治女孩正親切地挽著那個跟他起過衝突的中年男子，走向一個掛著竹簾門的小店麵，簾子上左邊圓圈著一個“酒”，右邊卻圓圈著一個“宿”字，女孩子落後半步，微微鞠躬，而中年男子則掀開門簾就走了進去，不知道為何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不遠處天橋下坐著的楚尋，她盈盈的笑臉閃過一絲驚訝，眼神竟有著無名的慌亂感，然後就竄進了小店。楚尋看得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名失落，一陣微風吹來，一股寒意刺透脊髓，從尾龍骨隻衝腦門。他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的真實，自己的身心似乎本來就生於這，那普通那平凡，也許自己隻是患了妄想症的個流浪漢，他撿了根小樹枝，在地上亂寫：“臣本布衣，苟活於世上，鞠躬於東洋。”他想了想，沒想出下一句話，於是仰起頭來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笑聲在天橋底下激蕩。笑了一會，頗感無聊，他的臉皮又沒厚到可以頂著路人看神經病的眼光繼續的程度。他低著頭耷拉著臉，身子也感到越來越冷，自己不會死在這了吧？這雖然很冷，但也比那個無情無趣的白房子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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