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沒有接觸這些資料之前，顧是抱著毀掉梁敏琪的想法，但是現在看完這些資料之後，她沉默著，卻不知道該不該堅持最初的決定。

    現在的梁敏琪和當初的自己，無形中帶著異曲同工之處，讓顧無法下手。

    “明天再說吧。”顧翻身上床，閉上眼睛，表達出自己現在不想說話的意思。

    作為事件的主角，顧都已經這說，那剩下的三個人也不好再說什，隻能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翌日的清早，顧起得極早，早到天空還沒有亮透、路上還沒有行人，她就用幽冥之力離開了藤外，出現在一個小巷中。她之所以停在這個地方，是因為穿過這條巷子到大路上，再走兩步路就是梁敏琪的家，她這早也是為了和梁敏琪見一麵。

    淩晨的風有些寒冷，走到大道上顧才覺得秋風刺骨，天開始了起來。她緊了緊身上的校服，按照資料上的地址找到了梁敏琪家，在她家的門口靜靜地站著，等到那扇門被開啟。

    顧沒有等太久，大概十幾分鍾左右的時間，同樣一身校服的梁敏琪走出了家門。她顯然沒想到今天家門口居然會有人在等著自己，也完全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顧！她眼底的震驚是顯而易見，但是震驚過後更多的是驚慌失措，自卑地帶著怯懦地望著顧，背靠著自己家的大門，似乎是想要遮住自己家的窘迫。但是轉而又放棄了遮擋，顧既然來到了這，就代表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家的窘迫，而她會來自己的家，也有可能代表論壇那件事也有可能已經被她知道了。

    梁敏琪沉著氣走上前，在顧的麵前停了下來，依舊高傲著一張臉，連眉毛都是高挑地，看都沒有看顧，什話也沒有說。

    見梁敏琪這個樣子，顧反而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她的臉上依舊是冷漠的，不帶絲毫感情，冷沉地問出口：“論壇的帖子是你發的嗎？”

    “你講話可是要有憑證！你哪知眼睛看見是我發的！”即使顧已經發現，但是梁敏琪矢口否認，瞪著顧道：“還有啊，我覺得論壇上的那些內容都是真的，就算發出來也不算是無賴你，你有什好計較的！”

    “我不是來為我自己計較的。”顧淡淡道。

    不是為自己計較，那是為了誰？

    梁敏琪怔了一怔，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顧等待著她的下文。

    顧衝著馬路上揚了揚頭，開口道：“邊走邊說吧。你不用這緊張，我如果想對付你，今天就不會站在這了，雖然我來這也是為了對付你。”

    鑒於顧這句話的可信度很高，梁敏琪在心盤算一二，既然這個顧現在來找自己而不是告發自己，就代表她想和自己談條件。曆史老師曾經說過，在曆史上國與國之間沒有永久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有的隻是永久的利益，看來自己和顧之間有了這所謂的‘永久的利益’。

    梁敏琪覺得自己和顧站在一起的畫麵實在是詭異道到極致，所以這一路上她都是腳步快速地走在顧的前麵，仿佛這樣，她的人生也是走在顧的前麵。在她的心中即使是走路也要勝出顧一籌，才對得起她的努力。可是相比起梁敏琪的在意，顧卻悠閑得像是一個小老頭，慢慢騰騰地走在梁敏琪的身後，絲毫不在乎被梁敏琪趕超在前麵。

    “喂，你這個人，能不能走快點，要是遲到了你負責嗎！”梁敏琪轉過身，氣焰囂張至極，衝顧吼道。

    而後者並沒有把梁敏琪的話當回事，反而趣味十足地看著路邊的一家早點店，建議道：“要不我們進去吃個早飯吧？我一大早就來了，天都還沒有亮，你是不是應該請我吃頓早飯？”

    梁敏琪抬手看了眼顧所指的那家早餐店，店麵裝潢精致，燈火明亮，而且麵的客人穿著得體大方，臉上帶著小資主義的神情，梁敏琪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夠消費的起的店，可是當著顧的麵，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打消顧的念頭，隻能僵硬地站在店門口，進去不是，走也不是。

    顧自然知道梁敏琪的窘迫之處，她也能夠看見梁敏琪眼底的尷尬和遲疑。她是故意選的這家店，其實吃早飯什樣的店都能吃，但是這家店裝潢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不是梁敏琪能夠消費得起的，她這做就是想要看看梁敏琪如何解決現在的窘迫，是選擇想辦法化解，還是直接甩臉色走人？

    此時的顧在思考梁敏琪，而梁敏琪的心中也是天人交戰，瘋狂地在想解決的辦法。

    “你這個外地人能有我了解海藤市嗎？”梁敏琪忽然提高聲音開口，伸手指了指顧想去的那家早餐店，繼續道：“你看看這個店裝的，富麗堂皇，但是華而不實，尤其是這家店麵賣的早點，根本就不是我們海藤市的早點特色，我們海藤市特色早餐是海帶湯配秘製鹵雞蛋，再看看這麵的，都是一些粥啊包子的，怎能提現出我們海藤市的精髓，你想吃的你就去吃，反正我每天的早飯都是喝海帶湯的，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喝海帶湯。”

    原來這丫頭也不是隻會耍冷、耍傲、耍清高，還懂得用城市情懷來攻克自己。

    “海帶湯？我也要去。”顧做出被說動的樣子，緊跟著梁敏琪說。

    這個顧是不是沒完沒了啊！

    梁敏琪的心中氣得想罵人，如果眼前有個長得跟顧似的布娃娃，她肯定兩拳直接揍上去，先打一頓再說。

    想歸想，但是顧眼前的意思，是一定要自己請吃一頓早飯。梁敏琪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的錢，這些錢都是她們一家的血汗錢，現在卻要用來請外人吃早飯，梁敏琪心中很是心疼。但是眼下的情況，她無法躲避，並且一碗海帶湯也並不是很貴，自己還是能夠請得起的。

    梁敏琪肉痛地捂著衣兜的錢，對顧沒好氣道：“那你就走快點，別跟丟了，我可不會等你！丟了你就自己找店買去。”

    仿佛是抱著讓顧跟不上自己、以至於走丟的目的，梁敏琪步伐很快，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穿梭著，冷冽的秋風像是小刀一般刮在她的臉上，讓她感受著寒涼秋天的到來。可是她無論走得多快，身後的顧卻怎都甩不掉。

    無奈之下，梁敏琪隻能在自己的接受範圍之內找了一家看上簡潔幹淨的店，回首看了顧一眼，顧挑眉以對。梁敏琪眼尾高挑，看上去很是不可一世，在接到顧的眼神之後，冷哼一聲，抬起腳步走了進去。

    “兩位小美女吃點什？”兩人剛進門，早點店的老板娘就迎了上來，帶著滿是熱情的笑容問道。

    “兩碗海帶湯。”梁敏琪回道。

    老板娘笑著點點頭，“哎，好，兩位小美女找個位置坐下來，兩碗海帶湯立馬就給您送過來。”

    “等一下。”

    顧忽然出聲，她的目光正被牆上的菜單吸引，老板娘和梁敏琪兩個人都在看著她。她看完之後，伸手點了點，道：“老板娘，下麵這兩種包子我都沒有吃過，你給我一樣來一份，還有這個蛋——。”

    “顧！”梁敏琪驚呼一聲顧的名字，露出笑容看著她，這笑容意味十足，她相信顧可以明白。

    的確，顧是明白的，但是顧假裝沒有看到梁敏琪的眼神，繞過她直接對老板娘說：“老板娘，麻煩您快點，我們兩個還要上學。”

    老板娘立馬應了下來，“哎，好，你們找個位置坐下。”

    梁敏琪麵無表情。

    兩個人就在身旁的空桌上坐了下來，顧一臉溫和，梁敏琪卻是麵無表情，冷沉的雙眼仿佛像吃人似的。她摸了摸衣兜的錢，麵的錢數額有限，在以往的早晨，她的早飯就隻是兩個包子，不管吃沒吃飽。今早遇到顧，兩碗海帶湯已經用了她早飯錢的五倍！

    可是這還不算，顧又點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現在早飯的開銷已經是她以往開銷的十倍不止。這個顧終究想要什，就是讓自己來請她吃早飯，梁敏琪可沒有這傻，認為顧就這好應付。

    “你到底想怎樣？”趁著早飯還沒有上來的時候，梁敏琪咬著牙、放低聲音問了顧一句。

    “不想怎樣啊？”顧悠悠然抬起頭，星眸含笑地望著梁敏琪，繼續道：“你不會請我吃這點東西就覺得心疼了吧？你要想清楚，現在你惹到我了，如果我心情不好，動動小手指我就可以把你從藤外送回家，知道嗎？”顧威脅道。

    梁敏琪眉眼一跳，可是嘴上還在逞強，冷冷道：“你有這個能耐嗎？”

    “也是，林曉現在也還沒退學，說這句話也沒有依據。”顧坐直了身體，手肘撐著桌麵，整個人往前靠近，用極清極淡的聲音對梁敏琪說：“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梁敏琪被顧的語氣震懾到，她忽然想到林曉，就是因為她和顧過不去，所以現在連學校都沒有再來，難道真的是因為顧從中作梗？梁敏琪多少是有點不信的，畢竟這個姑娘是一個外地人，在海藤市能有什勢力。但是令梁敏琪膽寒的不是顧，而是顧身邊的人，那個冷沉嗜血的男人，席振軒。來自軍區，就代表這個男人的十分也不一般，甚至還有可能和海藤市的政府機關的關係也不一般，如果自己真的惹到顧，那個人愛屋及烏，想必是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樣的賭，梁敏琪賭不起。

    她原本以為匿名發送，在一個公共場合下發帖子，重啟電腦之後所有的痕跡都會消失殆盡，但是沒想到顧還是發現了自己，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她原本隻是想發個帖子出出氣，順便彰顯一下顧的惡行，可人顧還是好好地待在學校，自己反而成為顧手的把柄，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是在心罵我嗎？”顧見梁敏琪不說話，猜測這丫頭肯定在心暗罵自己。立馬出聲問道。

    梁敏琪一改先前的麵無表情，笑得眉眼彎彎，隻是看上去十分假兮兮，衝顧笑道：“怎會呢？我可不敢罵你呢。”

    梁敏琪有沒有在心罵自己，顧是真的不清楚，但是顧知道自己對梁敏琪的的威脅管用了。此時老板娘已經將兩人點的東西已經送到餐桌上，顧也不再逗梁敏琪，低頭開始專注地吃早餐。

    看著滿桌吃的，梁敏琪心越看越不是滋味，但是點都已經點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就當是犒勞自己一下吃頓好的，也不能便宜了顧。梁敏琪想到這，當係不顧形象，立馬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嘴已經被堵得滿滿的，手卻依舊沒有停住，又夾了一個包子在碗。

    顧實在想笑，用手指擦了擦鼻尖，遮住自己嘴角淺淺的笑容。

    雖然早餐點了很多東西，但是如果仔細算下來，顧吃得還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可以說是都進了梁敏琪的嘴，所以這頓飯梁敏琪吃得並不虧。顧左右望了望起身，正準備走向收銀台。

    梁敏琪飛快道：“你幹什？”

    顧不動聲色地開口：“我去拿紙。怎，你吃完飯不擦嘴的？”

    梁敏琪恨恨道：“你才吃飯不擦嘴！”

    相恨相殺，莫過於此。

    顧唇角微勾，走到吧台先是回頭看一眼梁敏琪，發現她並沒有看向自己，隨後對老板娘輕聲說：“結賬。”

    老板娘愣了愣，隨後臉上堆起笑容，輕聲道：“一共三十二塊錢。”

    一頓早飯三十二塊錢，價格的確不便宜，難怪剛剛梁敏琪的臉黑得跟可以跟鍋底媲美，對於她來說，也許一頓早飯的錢，是她父母辛苦一天的才能夠掙的。顧抿了抿嘴唇，低頭拿出錢遞給老板娘。

    老板娘動作很快，顧接過老板娘找的零錢，順便抽了幾張紙巾回到飯桌前。

    “拿個紙真夠慢的。”梁敏琪冷哼道。

    聽到梁敏琪這句話顧輕輕一挑眉，並沒有說什，而是將紙巾放在她麵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出手機看了看，對梁敏琪說：“吃完了嗎？該去學校了。”

    聽到這句話的梁敏琪嘴角微微一抽，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倏地起身走到早餐店的吧台旁準備付錢。老板娘一臉奇怪地望著梁敏琪，又看了看梁敏琪身後不遠處的顧，猶豫道：“剛剛你的朋友已經把錢給付清了，你要付什錢？”

    已經付清了？！

    梁敏琪驀地回頭看著顧，後者的嘴角掛著一縷神秘莫測的笑容，走過來拍了拍梁敏琪的肩膀，說道：“走吧，去學校。”

    顧的動作很輕，就像是梁敏琪的肩頭落了灰塵，顧為她輕輕把灰塵擦拭幹淨。

    好一會兒，梁敏琪都沒有反應過來，一直到顧的身影已經走到店門口，梁敏琪才追上去，高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到底想怎樣！

    難道一大早來到這個就是為了捉弄自己一番嗎？顧她應該不會無聊到這種程度吧！

    “邊走邊說吧。”顧腳步未停，但似乎放慢了下來，等待著梁敏琪。

    初陽緩緩升起，梁敏琪純黑色的頭發中似乎沾染了太陽的金色，帶著柔順的光澤，她靜靜地望著顧，第一次對這個所謂天才的少女產生了絲絲不一樣的感覺。藤外的學生無論成績好壞，身份高低，在梁敏琪的眼都隻是一個過客，而這個少女第一次與自己見麵就奚落自己一番，接下來的幾次見麵更是讓自己努力了半個學期的夢想破碎。

    梁敏琪忌恨著這個少女，語氣說是忌恨，更多的而是嫉妒。

    嫉妒她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奪走自己想要的，嫉妒她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卻從來不把當回事，嫉妒她神色淡淡總是對什事都不甚在意的樣子，嫉妒她活成了自己想活卻活不了的樣子！梁敏琪默然，邁動步伐迅速地跟上顧的腳步，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跟著顧。

    兩人走到大橋上，這條橋是公路上的大橋，顧忽然停下腳步，站在橋的上方往下看，底下是奔騰的河水，幽暗渾濁，帶著未知的恐懼感撲麵而來。“如果從河水到橋來比喻我的人生，你覺得我現在處於什位置？”顧迎著晨風，微笑著問向梁敏琪。

    顧的微笑是恬靜的，就像是此時升起的太陽，溫暖、潤和，不會讓人感覺到刺激。

    梁敏琪不知道顧問這個問題是什意思，或許是因為她剛剛吃了顧付錢的早飯，所以此時她難得地收起自己的傲氣，很認真地想了想顧所問的問題，片刻後，身後指了指頭頂上高架橋的橋梁，唏噓道：“那高。”是她用盡全力，也無法觸及到的高度。

    聽到梁敏琪的回答，顧笑了笑，卸去了平時的冷漠，如春水映梨花，“那你是否知道，我曾經在河的最深處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