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慢慢爬了上來。
今天十六,月很圓,光如水銀瀉地,還蒙著一層薄薄藍霧,美極。
齊草黃先是一頹。
誤會了。
可是恩師愈百疾那一臉病癆鬼樣,房事怎看都不行,湯該熬還是得熬。
又聽齊玉衡說自己割卵不算醫術。
旋即身子一正,腰杆筆直,問:“何為醫術?”又自答曰:“祛病保身,斷欲延壽之術,當然是醫術。”
齊玉衡失笑:“敢問郎中,邪毒可醫否?麻風可醫否?癡傻可醫否?你術有窮,不是大醫。”
“此言差矣,萬般病症,割了再說。”
齊玉衡徹底服了,拱手偏頭道:“弟之醫,勢強也。”
齊草黃假意諷刺道:“兄長七歲搭鵲橋,引鵲九百隻,三年練氣,十歲成就道種,十六金丹落田,往來皆稱真人,弟十六之齡,凡俗一個。”
“誰勢強?一目了然”
齊玉衡啞然。
弟善辯,尤善詭辯。論必敗。
接話道:“此去大集,運道亨通,遇銅人原劉家長公子兜售寶藥月流蘇,我使銀錢換來。”
“月流蘇雖不是最佳,但勝在靈韻飽滿,平和易用,你天生性靈活潑,恰好合適。”
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塊透亮琉璃盒,盒長一尺,其中三縷銀絲搖曳,與月光同輝。
齊草黃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齊玉衡。
“搶的吧。”
“長安是玉田洲的最大城,正道三派白鹿書院、朱雀宗、白王庵三方轄治,每年大集,天材地寶一流價格高到死。”
“劉大公子在城中兜售,咱攢的那些銀錢兌換成靈石買個盒子還行,月流蘇嘛”
齊玉衡不由分說將月流蘇塞進齊草黃手,神色平靜,一雙招子亮似濃夜燭火。
“我們是魔道。”
“正道藏城,魔道隱村,各有各活法,各有各路子。”
“你先休息,明日雞鳴一聲,紫氣東來才是搭鵲橋的好時候。”
說罷,便走進廈間。
齊草黃看著他背影,念頭亂飛,想了想,沒回自己廈間。
小心翼翼的將琉璃盒子放在石桌之上,卷起長衫鋪在石桌角角,以臂為枕,和月而眠。
穿越後雖是嬰孩,但記事。
在定居藍水洞天之前,少年模樣的齊玉衡背著年幼的他,被人追殺,一路蹚血。
這段過於殘酷的經曆,讓他知曉兄長的性格。
齊玉衡,記仇,尤善深夜襲殺。
月上中天。
齊玉衡睜開了眼睛,起身,穿鞋,腳不沾地,推門無聲。
忽見齊草黃睡在院落,身形一僵,應召而來的風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放緩,融進夜色中。
再定睛一看。
齊草黃趴坐回首,雙目清明,無有睡意,顯然早料到自己會出門。
“金大君是元嬰境的妖。”
“他尚未【造景】,元嬰隻是虛殼,像雞蛋,一碰就碎。”
“修行之路,一步一天塹,這是你原話。”齊草黃一字一頓,麵目嚴肅。
齊玉衡知曉這一字一頓背後的關懷,但仍堅持道:
“修行者之間有句俗語,順生人,逆修仙。”
“逆之一字乃修行竅門,每一位修行者都對這個逆字有個人注解。”
“而我的修的道,在【順】,金大君為區區畜生,害你一命,令我氣逆,不打一場,我氣順不下。”
為了安齊草黃的心,他又補一句:
“打不過,能逃,你知我手段。”
齊草黃無言可反駁。
他第一次對自己毫無力量感到羞恥,深深的無力感將他作為男人的自尊擊的粉碎。
若是修行有成,何須兄長冒險出頭?
同時。
一股熾烈的渴望伴隨而生,如同野火,愈演愈烈,永不熄滅。
見狀。
齊玉衡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禦風而去。
良久之後。
齊草黃握著琉璃盒子,緊緊盯著夜幕下銀白月光與藍霧交纏的藍山,長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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