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類別:未分類 作者:杙之 本章:正文

    夏夜,天邊掛著點點繁星,月光照著婆娑的樹影映在窗邊,院的黃狗睡得正香,平遙鎮一片安寧。



    突然一道黑影照在窗上,一步步靠近屋子,卻在推門時被阿黃咬住了褲腳。



    “放開。”男人低聲吼道,推門的手止在了半空。



    阿黃不依,在寂靜的夜狗吠幾聲,驚醒了屋內的主人。



    江月兒閉著眼,窩在被子哼唧了幾句,一旁江娘子見狀忙拍了拍她的背,將孩子哄睡。



    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思考過後披著外衫下了床,江夫人順手拿起屋的長棍,一步步靠近房門。



    “誰?”她粗著聲音衝門外喊了一句,握著棍子的手略微發顫。



    男人聽見聲音很驚喜,壓著嗓子回道:“是我,江明武,我回來了。”他一邊回話一邊驅趕著阿黃,怕吵醒附近的鄰居。



    江夫人麵色一喜,連忙開了門,在看見丈夫那張熟悉的麵孔後將手中的棍子一鬆,人也險些跌坐在地。



    “明武,你回來了。”她一把撲上去,瘦削的肩頭上下抖動著,似乎在啜泣。



    男人胸前很快濕了一片,著急進屋的他輕輕推開江夫人,看向大黃道:“出去太久這狗都不認識我了,你趕緊將它安撫了去。”



    江夫人抬手抹了把淚,聽話的蹲下給大黃順了順毛,在主人麵前,它很快安靜下來,收起嘴邊的獠牙。



    江明武在旁看著狗子搖尾乞憐的樣,不屑的哼了一聲,隨即大步進了屋,走到桌前自顧自喝了口水。



    天邊星子閃爍幾許,烏鴉叫了兩聲。



    “去。”江夫人溫柔的放開大黃,讓它繼續去院中睡覺,而後輕輕關上房門,走到男人身邊坐下。



    “怎突然回來了?我都沒準備什。”江夫人柔柔問道,伸手準備點燃桌上的油燈,卻被一雙大手攔住。



    江明武衝她搖了搖頭,指了指床上壓低聲音說道:“月兒還在睡,別吵醒她。”江夫人點點頭,後知後覺的作罷,看向丈夫的眼滿是柔情。



    江明武端著碗,在夜色中歎了口氣,緊繃多日的身軀在此刻放鬆,他緩緩說道:“此次征戰我軍大勝歸來,得將軍賞識,一路提拔我為翊麾校尉。”



    他說著身子靠近江夫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泛著喜悅,“我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意料之外的,江夫人並沒有很驚喜,反而露出心疼的表情,她摸著丈夫手中厚厚的繭子,帶著隱隱哭腔道:“你無權無勢能在軍營升官,想來都是拿命拚的,出門在外,都不知道保護好自己。”



    朦朧的月光下,江明武的表情一愣,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將江夫人緊緊摟入懷中,“還是夫人心疼我,為了你和月兒,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似乎想起了什,輕輕放開江夫人,柔聲道:“我們需要先到京城複命,大軍經過這,將軍默許我回家看看,天亮之前便要歸隊,你不要在外聲張。”



    江夫人點點頭,心明白軍隊的規矩嚴謹,她拉著丈夫的手走到床前,望著熟睡中女兒道:“看看月兒吧,你走的時候她還在繈褓中,這一晃都四五年了。”



    江明武摟著她,望向床上那小小一團,心泛起柔情。關外秋風蕭瑟,這樣好的夜晚,隻出現在夢中。



    東方既白,晨露熹微。



    一夜未眠的江娘子來到床邊,輕輕叫醒女兒,對方耍賴不肯起,窩在被窩哼唧幾聲。



    江娘子無奈搖頭,手上不停歇的將她撈起穿衣,簡單洗漱過後端來飯菜放在桌上,讓她自己吃,而後去隔壁屋侍奉婆婆。



    江母病重多年,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因為江娘子生了個女兒一直不待見她,縱然得了對方的照顧,嘴上依舊不饒人怪她來得遲。



    江娘子不說話,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在喂完飯後徑直離開,臨走不忘關上房門。



    解決完瑣事,她帶著女兒一起去河邊浣衣,許是來得遲了,這已經聚集了不少帶著孩子的婦人。



    “去找他們玩吧。”江娘子溫柔的對女兒說道,尋了處空地將衣服扔進水中。一旁關係好的婦人看見她,提著桶走了過來,像尋常一樣閑聊。



    “聽說你在家教月兒認字,你還讀過書呢?”李娘子好奇的問道。



    江娘子點點頭,一邊揉搓著衣服一邊回道:“閨閣時認識些字,教她一兩句也好過出去被人誆騙。”



    “咦。”李娘子嘖嘖兩聲,“到底是外麵嫁來的,我們平遙鎮哪有會讀書的女娃。”



    她說話直言不諱,讓人聽了並不舒服。



    江娘子已經習慣了,並沒有放在心上,漫不經心道:“教著玩罷了。”



    李娘子癟嘴搖頭,顯然看不上她這番讀書人的做派,正準備說什時,一旁張娘子湊了過來。



    她眯笑著眼靠近江娘子,試探的問道:“你家明武是不是回來了?我昨夜可看見他了。”



    江娘子搗衣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張娘子,強行掩飾道:“沒,明武在打仗呢,怎會回來。”



    她說完低頭繼續搗衣,心卻有點發慌。



    張娘子聞言冷笑一聲,像是抓住她什把柄似的,突然拔高聲音道:“昨夜我可看見了,有個男的進了你屋子,三更才走的。”



    江娘子被她的舉動嚇到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嗔怪道:“你莫要胡說,昨夜我屋就我和月兒,沒人來過。”



    張娘子卻看熱鬧不嫌事大,拉開她的手高聲道:“明武走了四五年,你長得又這秀氣,多少男的惦記著你們娘倆,偷人就偷人了,咋還不敢承認呢。”



    “住口!”江娘子徹底怒了,她知道張娘子是在宣泄她丈夫對自己求而不得的氣,但這件事又不是她的錯。



    眾人似乎聽到了什不得了的消息,紛紛停下動作看了過來,河邊頓時響起陣陣私語聲。



    李娘子怕惹火上身,悄悄提著桶挪到一邊,興致勃勃的看著她們。



    張娘子人高馬大,並不畏懼她的一聲吼,丟下搗衣杵便道:“我昨夜看的清楚,你家黃狗咬住了一個男人的褲腳,後來你開門將人迎了進去,既不是江明武,自然是你偷的奸夫。”



    她說完眉毛一挑,得意的看著江娘子。



    一提起狗吠聲,旁邊有人附和自己也聽到了,流言在人群中漸漸擴散。



    “不是,不是這樣的。”江娘子想要解釋,但想起丈夫交代的不可外傳,她一時說不出緣由,隻一個勁擺手。



    張娘子見狀笑的更加得意,朝地上呸了一口,“狐狸精一樣的東西,勾引不上我家男人就去偷別人了,真可憐明武在外殺敵,養了一個賤女人。”



    河邊楊柳依依,江娘子不知該作何解釋,眼看周圍討論聲愈演愈烈,羞憤難當的她一把提起桶,叫走女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平遙鎮的日子依舊,夕陽籠罩在江月兒蹦蹦跳跳的身影上,無形中有些東西已經改變。



    “啊。”一顆突然出現的石子砸在她頭上,江月兒痛的捂住腦袋,扭頭看向後方。



    那是一群與她年歲相仿的孩童,過去他們常在一起玩耍,後來不知怎的,他們開始變著法欺負自己,口中說出一些不堪的話。



    她曾去找過阿娘告狀,但江娘子隻是苦笑搖頭,勸她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一忍就是三個月,一直在外征戰的阿爹回來了,他牽著一匹駿馬,突然出現在院子中央。



    大黃見到他就不停的叫,驚擾了廚房做飯的江娘子,她快步跑過去,一把摟住了男人。



    “怎才回來。”江娘子抹著淚嗔怪道,她怕透露江明武半夜歸家的事情,硬生生抗住了三月之久的流言蜚語,夜夜盼著他回京複完命,還自己一個清白。



    江明武推開了她,黝黑的麵孔看起來很疲憊,他將馬匹拴好,淡淡交代江娘子給自己做碗麵來,他現在很餓。



    江娘子點點頭,轉身進了廚房忙活,她衝屋在地上畫畫的女兒說道:“你快出去,看看誰回來了。”



    她的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江月兒卻是一臉疑惑,扔下紅磚跑出廚房,在堂屋見到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你是誰?”江月兒歪著腦袋問道,悄悄打量著他。



    江明武放下手中的碗,勉強露出一抹笑來,他朝地上的小人招了招手,摸索著從身上掏出兩顆糖來,“我是你阿爹,快過來讓我瞧瞧。”



    “阿爹?”江月兒沒動,站在原地思考這個詞匯,她從出生開始身邊就隻有阿娘和祖母,男人還是第一次在家中出現。



    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低頭扣著手指甲。



    江明武見狀雖摸不著頭腦,卻還是站起身走了過來,他蹲在江月兒麵前,遞出手中的糖果,輕聲道:“阿爹以後不走了,在家陪著你和阿娘,好不好?”



    江月兒看見糖果咽了咽口水,但不敢伸手去拿,她慢慢抬起頭,眼神濕漉漉的問道:“你在家可以保護我和阿娘嗎?”



    她的問題讓男人一愣,隨即柔聲問道:“有人趁我不在欺負你們?”



    江月兒癟著嘴點點頭,數月來的委屈湧上心頭,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聲吸引了端著麵過來的江娘子,她連忙將碗放下,走到兩人身邊問怎了。



    江明武一邊安撫女兒一邊回道:“月兒說有人欺負你們,怎回事?”他的眉頭微皺,臉色很不好看。



    江娘子聞言歎了口氣,將女兒拉了過來,搖頭說道:“你先吃飯吧,這些回屋再說。”



    江明武不依,扯住她的手腕不讓走,眼神帶著擔憂問道:“到底怎了?我既然回來便會為你做主。”



    江娘子看了眼女兒,柔聲將她哄去院子,而後走到桌前坐下,講起這些日子的委屈,“你那夜回來叫人看見了,張娘子一個勁說我偷人,我想要解釋但又怕給你惹禍,就一直忍著,現在好了,你既然回來了就隨我去解釋個清楚,也算還我一個清白。”



    她輕歎一聲,在安靜的屋子分外清楚。



    本以為江明武會應下,但他聽後卻是低著頭,久久不說話,在抬眼對上江娘子的視線時一臉為難。



    良久,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我沒法說,那夜我回到軍營時隊出了事,細作走漏了風聲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殺了眾多弟兄,要是讓人知道我離開過,這件事便落到了我頭上了。”



    他說著偏過頭去,不敢去看江娘子的眼神,其中想法顯而易見。



    江娘子淡淡的笑僵在臉上,反應過來後她試探的問道:“那我的冤枉怎辦?”



    江明武不答,事實上他的腦子現在也亂成一團,邊關紛爭不斷,將軍想要拿他當槍使,他也是廢了好大勁才回來的。



    “你且忍忍吧。”江明武深吸一口氣回道,拿過盛麵的碗大口吃了起來,以此拒絕溝通。



    江娘子的手緊緊握住衣裳,無奈點頭道:“那就等風波過去,至少你在家,旁人也不敢欺負我們了。”



    江明武歸家的消息很快在平遙鎮傳開了,眾人羨慕他帶回來的駿馬銀錢,爭搶著與他攀關係。



    但他總是沉默著,閉口不談在軍營的生活,每當逼得急了,就說要回家照顧江母,從不多待片刻。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在自討沒趣,轉頭說起江娘子偷人的事,見到江明武也由先前的諂媚變成譏諷。



    江明武製止過,但拳頭擋不住說話的嘴,流言在看不見的地方興風作浪。



    每每這時江娘子總會幽怨的看著他,久久的,化作一聲聲歎息,繼續埋頭幹活。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去,秋末時江明武給江月兒做了張小床,放在江母屋頭,自此夫妻倆又有了自己的空間。



    很快,江娘子便有孕了,難得的喜事讓江明武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經過深思熟慮後,用帶回來的銀錢在城中買了間新房,將家人們都接了過去。



    江母坐在輪椅上,肥肉堆砌的臉露出欣喜的笑,她不斷誇讚著我兒有出息。



    江明武隻是笑笑,目光看向江娘子,希望離開平遙鎮後她能高興些。



    新房有個小院,院種著紅梅,朵朵正開的旺盛,江娘子看的有些癡了,想起故鄉的風景。



    在覺察到相公的眼神後,她莞爾一笑道:“挺好,挺好。”她說著摸了摸肚子,內心期待著新生活的開始。



    虞城的冬日頗為嚴寒,除夕夜江明武裹挾著風雪進屋,他摘掉鬥篷,在火爐旁跺了跺腳,一臉興奮的從懷中掏出簪子和糕點,湊到江娘子身邊,獻寶似的遞上。



    大概是生活舒心,一向瘦弱的江娘子臉上漸漸有了肉,她溫柔的推辭著,被江明武強塞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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