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種子，它集中意誌，一鼓作氣，終於撬開了厚重的外殼，露出了白乎的、稚嫩的肌膚。

    它正想深深吸一口外界的空氣，下一秒卻呆住了——殼外麵的世界不見天日，滿目蒼夷，四周冰冷、安靜、荒蕪，好像全世界隻有它一枚種兒。

    狼藉中，一層薄薄的細沙土，和塵埃混攪在一塊，床單般地鋪於它的身下，僅此而已。它僵硬地擱在上邊，遲疑地呢喃問道:“土媽媽，是您嗎?”

    “很失望吧?一直哺育你的，竟是我這樣肮髒的存在。”土的聲音是那溫和而歉疚。

    小種子連連搖頭，疾聲否定道:“不，不，您很偉大，也很無私，你已經把最好的給予了我！”頓了頓，“請問……這是哪兒?”

    “實不相瞞，這，是一處坍塌的老房。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但你現在正被埋壓在殘骸之下，就好比……身處一口棺材頭。”

    小種子有那一瞬間感到窒息。

    “如你所見，我給予不了你更好的了，想要存活，你必須向下滲透與紮根，於縫隙中求生存。”

    於是種子心想:反正我都冒出來了，為何不試一試呢?它腦海中浮現了花海，碩大的花朵在它頭頂綻開，空氣是那香、那潤、那新鮮……它默默咽了一口唾液，以此為信念，像一個適才眼盲的人，摸著堅固的頑石磚壁，徐徐攀尋通往生的裂隙。

    時間一點點地爬動，它的根須執著地行走在殘垣斷壁。這一天，它踢到了一塊支離破碎的瓦片，於死一般的沉寂中，發出了細微的脆響:“哎呦!”

    “對不起，對不起!”小種子連聲道歉。

    “你在做什？”瓦礫厲聲質問，它上下打量著種子，目光轉而像在矚目一個天大的笑話，不等種子回答，便嗤笑一聲道，“你想在這鬼地兒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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