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類別:未分類 作者:午夜再見 本章:第五章

    01.



    十月十六日,暮雨閣大門外的“生死簿”上,沒有意外地寫出了“沈忘川”三個字,據說還是戚路遠親手寫下的。



    消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四下傳播,僅僅過了一天,便幾乎傳遍了整合江湖,引起一片嘩然。很多人都在幸災樂禍,“玩了一輩子鷹,最後被鷹啄了眼”,永遠是好事者最喜歡的戲碼。



    沈忘川自然沒心思理會這件事帶給江湖的震動,他要麵對的可不隻是“閻王”。從揚州府到寶文府,原本三天的路程,來了十一波人想殺他的人,雖然都被秦觀楚攔下了,但也讓他們身心疲憊地比原計劃多花了一天時間才趕到。



    不過,沈忘川至少現在的心情變得輕鬆一些了。一方麵,他知道閻王要殺自己的消息應該已經公示出來了,很快便會傳遍整個江湖。那些試圖阻止閻王出現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搶在閻王之前將自己殺掉。盡管這樣會讓自己的麵對更多的敵人,但至少那些人不會再去針對辛百靈。



    另一方麵,沈忘川已經到了寶文府,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人——“妙手神醫”薛九命。薛九命的江湖地位極高,是個特殊的存在,你可以不跟他做朋友,但一定不要跟他做敵人,除非你可以肯定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求上他。畢竟,薛九命是號稱可以跟閻王搶命的人,不管受多重的傷,隻要一息尚存,薛九命就能妙手回春。



    秦觀楚搖著頭說道:“費這大功夫,不說九死一生也算曆經磨難,你就是來找薛九命的?難道你指望閻王還能留你一口氣,等著薛神醫救你?”



    沈忘川回答道:“我還本書要給他。”



    秦觀楚哭笑不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拿著過去的幾天時間,去殺辛百靈不好嗎?”



    沈忘川笑道:“這是一本涉及醫道的古籍。寶劍配英雄,寶馬配好鞍,這種書隻有在薛神醫手上才能發揮價值。”



    沈忘川又道:“活著的意義就是做你應該做,也想做的事,否則活得再久也隻是虛度。其實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在人生走到終點之前,再去一次神農穀。因為那是我唯一去過的,暮雨閣以外的地方。雖然隻有九個月,卻是我爹陪在我身邊最多的九個月,是我們最像普通的父親和兒子一樣相處的九個月,也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九個月。”



    沈忘川出生時便有隱疾,經脈錯亂。



    三歲時,沈滄帶著他曾四處尋找名醫。幾乎所有的郎中看後都束手無策,斷言沈忘川活不過八歲,直到拜訪了薛九命。那時的薛九命還沒有今天這大的名氣,不過醫術上的造詣已經很高了。



    薛九命看過沈忘川,也沒有十足把握,但他認為有個叫“百日療法”的偏方,可以一試。於是,沈滄帶著沈忘川在薛九命那住下了。



    這段時間,薛九命盡心竭力,經常白天調試藥材,晚上通宵翻閱各種醫典,把所有的精力耗費在沈忘川身上,僅憑這份態度就讓沈滄感動。



    經過一百天的醫治,薛九命居然真的讓沈忘川的病情出現了好轉。雖然離完全治愈相去甚遠,但卻讓沈滄興奮不已。為了表示感激,沈滄拿出一本醫書《膏肓經》贈與薛九命。這本醫書是沈滄無意間得到的,作者也不知是何人。沈滄對醫術一竅不通,便將這本醫書送給薛九命,也隻是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情。



    不曾想,這本《膏肓經》卻為薛九命開啟了一扇全新的大門,讓他在醫理方麵有了很多突破。薛九命欣喜若狂,繼續留下沈滄和沈忘川兩父子,並將《膏肓經》的收獲,應用在沈忘川的醫治上。



    又過了半年,居然讓沈忘川徹底擺脫了先天隱疾的威脅,盡管依然無法習武,但至少性命無憂,這對沈滄來說已經算得上達成心願了。



    而薛九命也因為這本《膏肓經》,醫術更加精進,得到了一次脫胎換骨般的蛻變,有了今天“神醫薛九命”的名號。



    沈滄兩父子在神農穀前後呆了九個月,回到暮雨閣後,相互間的聯係也並未中斷。接下來的五年,薛九命每年都會煉製一顆固本培元的丹藥,派親信的弟子送到暮雨閣,直到沈忘川度過八歲生日。



    兩個月前,沈忘川無意間又獲得了一部針灸古籍,他自然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交給薛九命。可惜當時有事耽擱了,一拖便到了現在。



    剛好碰到辛百靈鬧出這大的事,沈忘川再次麵臨生死攸關的考驗。便想到了神農穀,想到了薛九命,心中重遊神農穀的想法愈發強烈,讓沈忘川一刻都不想多等。



    神農穀在寶文府的城東郊外,“神醫”薛九命的莊園便在這個小山穀。環抱的圍牆圈著七八座院落,間隙的空地都是成片的藥圃,散發著各種藥香。薛九命和他的徒弟們都生活在這,自成一個村落,有種“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恬靜。



    薛九命的徒弟白術,早早便在外麵等候沈忘川了。白術是薛九命的開山大弟子,也是沈忘川最熟悉的一個。給暮雨閣送藥的那五年,都是白術奉命前往的。白術對沈忘川很是熱情,一麵帶著他去見薛九命,一麵招呼著下人準備飯菜。



    看到沈忘川,薛九命也很高興,當年沈忘川在薛九命這治了九個月的病,當時離開的時候是四歲,現在已經二十四歲了,一別二十年,讓他唏噓不已。



    沈忘川拿出那本針灸古籍奉給薛九命,說道:“兩個月前,有人跑來暮雨閣,想委托我們幫他殺個人,委托費的銀兩差了點,就加了這本書。小侄一看跟醫道相關,就想到了薛伯伯,也不知道書中內容能不能給薛伯伯一點幫助,總之在小侄手毫無作用。所以,趁著這次出來,便將它帶給您。”



    薛九命接過書,迎著采光處,捧起來仔細看了看,語氣中有些許驚喜地說道:“先不論書中記載的內容怎樣,單從品相上看,確是古籍無疑。賢侄,有心了。”



    說罷,薛九命突然長歎一口氣,隨手將書放於桌上,對沈忘川說道:“賢侄啊,這兩天,到處都在傳閻王要殺你的事,可是真的?”



    沈忘川點了點頭,簡單講了講事情的原委。



    薛九命懊惱道:“賢侄糊塗啊,辛百靈是出了名的任性,容易頭腦發熱。但事情有多嚴重,賢侄心中應當有數,怎能也由著她去,真把委托交給閻王,拿自己性命去與她做意氣之爭?”



    沈忘川笑道:“小侄明白,隻是身不由己,個中緣由恕小侄不便跟薛伯伯細說。”



    薛九命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想必又是你爹或你爺爺定的規矩,你暮雨閣就是規矩多。”



    薛九命一臉憐愛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你其實不用背負太多家族的意誌,這輩子更沒必要活在你爺爺和你爹的規矩,你有你的人生。老夫與你爹交好,了解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他身上有很多讓人敬佩的品質,但老父也不希望你成為跟他一樣的人。



    到了我這個歲數,勉強算的上閱人無數,才發現簡單而又執著的人,是這世上最可敬最可憐卻也最可怕的人,尤其是當執著,還成為了固執。偏偏這樣的人,你家三代就出了兩個。”



    沈忘川灑脫地說道:“薛伯伯不必憂心,當年人人斷言我過不了八歲。還好有幸遇到薛伯伯,活到了今天。即便此次在劫難逃,多活了這多年,已經算是賺到了。”



    薛九命怒道:“說什喪氣話,天無絕人之路,真是和那閻王對上了,也不能未戰先言敗!如若不行,你就住在老夫這,我薛九命的武功不值一提,但卻有保你的辦法,便是天機老人親來,也近不了你身!”



    沈忘川見薛九命越說越激動,心中一暖,微笑不語。



    白術在一旁也自信滿滿地插話道:“師父說的是,沈老弟不必擔心,神農穀雖不如暮雨閣機關重重,但也有禦敵自保的手段,施展起來,任誰也難進半步。閻王索命,不過半月之期,你不如就在穀住上半個月,過了閻王的委托期限,不就好了?”



    這一番話話讓沈忘川和秦觀楚大感意外,沒想到薛九命竟有把握對抗閻王,沈忘川正欲說話,有下人快步走了進來,向薛九命行禮道:“師父,穀外有一男一女求見,女的自稱辛百靈。”



    薛九命聞言,目光看向沈忘川。



    沈忘川笑道:“無妨,讓她進來吧。百靈的脾氣我知道,可能現在她比誰都後悔。”



    “唉,”薛九命歎了口氣:“都是孽緣,都是欠下債!”說著朝下人揮手示意,讓他去帶人進來。



    不多會,辛百靈過來了,同行男子正是柳邊。



    柳邊走到前廳外就停下了腳步,也不跟任何人有交流,就像一個局外人。辛百靈獨自走進前廳,向薛九命行禮問候。薛九命冷著臉,鼻子哼了一聲便當是回應了。



    對薛九命的態度,辛百靈毫不在意,隻是轉身看向沈忘川,語氣生硬地說了句:“我跟你一起吧。”



    沈忘川柔聲說道:“你這樣隻是白白多搭一條性命,你不用後悔,也不用自責,其實我不怪你。”



    辛百靈嘴上仍不服軟:“是我闖的禍,我也不逃避,大不了就是一死。管他閻王老子還是天王老子,真找上門來,我跟他好好說,能解除委托皆大歡喜。若是不行,最差不過就是跟他拚死一搏。總之你放心,再怎樣我也不會死在你沈忘川後麵。”



    沈忘川靜靜地看著辛百靈,溫柔地說道:“何苦呢,你我從相識,到定下婚約,我一直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既然選擇了你,就選擇了你的不讓須眉、颯爽巾幗,也選擇了你的衝動任性、不計後果。優點我受益,缺點我受損,都是我的選擇,這才是公平。”



    又聽到了薛九命的歎息,沈忘川和辛百靈相對無言,一人目光溫柔,一人紅了眼眶。



    02.



    與沈忘川跟辛百靈的愛恨綿綿相比,神農穀外的一片密林中,氣氛更加劍拔弩張。兩夥人正在對峙,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架勢。



    其中一夥也就八九個人,個個身形矯健,目光淩厲。領頭的是個錦衣華服卻麵色陰翳的青年男子,是蜀中唐門凶名顯赫的唐七。



    “又是一幫青龍會的狗,在老子麵前裝啥子裝?張士禮,老子跟你講,你們青龍會在唐門搞手腳的賬還沒跟你算,你娃兒最好爬開,不然要你們一個都不得活!”唐七說起話來聲音尖細,透著一股滲人的狠毒,言語間充滿不屑。



    對麵一群彪形大漢,足有二三十人之多,被叫“張士禮”的漢子,虎背熊腰,豹眼獅鼻,咧著一張大嘴笑道:“唐七公子好大威風,帶著唐門精銳果然說話都硬氣,就不怕風大閃了七公子的舌頭。”



    唐七一副懶得正眼看張士禮的表情,說道:“唐門從來如此,不像你們小小的寒血幫,如今被青龍會吞並,才能狗仗人勢,換做以前你敢在我麵前放個屁?”



    唐門暗器和用毒名揚天下,比暗器和用毒名聲更大的,卻是唐門的睚眥必報。所以江湖上一直有首歌謠:“繞路暮雨閣,莫打唐門蛇。惹上青龍會,寸步走不得。”意思很好懂,其中“莫打唐門蛇”,一方麵講的就是在唐門地界上,哪怕是條蛇也最好別去打,避免無意間結怨。另一方麵也是用“蛇”暗指唐門陰毒。



    因此,唐門弟子行走天下時,大多都讓人敬而遠之,生怕一不小心就引來殺身之禍,這也使得唐門弟子越發驕橫跋扈。



    這次唐門來抓沈忘川,為的是唐芊芊的死。



    帶隊的是唐門刑堂的唐七,也是江湖上讓人聞風色變的一號人物。論身手穩居唐門前五,而且為人陰險,做事不擇手段。就連唐門弟子提起他都小心翼翼,得罪門主最多就是個死,得罪唐七會讓你生不如死,又求死不得。



    在唐門眼,無論對內還是對外,唐七都是一把鋒利且好用的刀。



    張士禮原是寒血幫幫主,鼎盛時期手下一兩百人,寒血幫也算中型幫會。張士禮自身武功不俗,一把銅威震黃河兩岸,說是地方一霸也不誇張。但若是放在唐門這樣的豪閥麵前,還真是不夠看。



    唐七冷嘲熱諷,張士禮倒是不急不躁,說道:“七公子倒不用這大敵意,你若真要動手我們也隻能奉陪。實不相瞞,我青龍會還有增援在趕來的路上。七公子當然不怕,但如此一來,你我雙方隻是兩敗俱傷。你們來神農穀是為了沈忘川,我們來神農穀也是為了沈忘川。對我們而言,隻是要沈忘川死,他死在誰手上,怎死都不重要。既然我們目標一致,又不衝突,完全可以摒棄成見,精誠合作。



    大家都是辦事的人,犯不上相互為難,至於青龍會和唐門之間的過節,等以後上頭有了定論再說,何必現在就打死打活。”



    唐七冷笑道:“小小神農穀,我便是衝進去又奈我何?還用跟人合作?”



    張士禮看似粗獷,其實心細,笑道:“若是硬闖,神農穀當然擋不住,但這些年薛九命救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先不論多少人會為他拔刀相助,就是那些說三道四的唾沫星子招架起來也是煩心的事,又何必去惹這一身騷。”



    張士禮看向唐七,接著說道:“咱們先禮後兵,以青龍會和唐門兩家的聲威向薛九命施壓,還怕他不將沈忘川送出神農穀嗎?”



    唐七踱步略做思考,冷聲說道:“下拜帖!”



    拜帖送進神農穀,薛九命看後隨手傳於眾人。內容很簡單,恭維兩句之後便是要求薛九命交出沈忘川,言辭狠厲,態度強硬,威脅之意躍然紙上。



    薛九命掃了一眼眾人,才緩緩開口:“唐門和青龍會居然走到一起,還聯合向老夫發難,這說出去還真給神農穀長臉啊。”



    沈忘川輕聲道:“青龍會和唐門之間也有宿怨,如今聯手,不過是審時度勢之後,挑個軟柿子而已。”



    暮雨閣的影響力有一半來自閻王,如今閻王成了沈忘川的索命人,威懾力自然大打折扣。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不外乎趨利避禍,自古如此。



    辛百合看了拜帖,對沈忘川說道:“聽說你來神農穀,一路被人追殺?”



    沈忘川無奈地點點頭。



    辛百靈“刷”地一聲拔出劍,反手刺向秦觀楚,劍帶龍吟,去勢迅猛,直點秦觀楚咽喉。



    事發突然,秦觀楚根本不及招架,隻能急退躲避。或許是危急關頭爆發出潛能,此刻的秦觀楚展現出令人驚歎的反應速度,劍鋒幾乎貼著肌膚劃過,堪堪躲開。



    辛百靈卻沒停手,又是追身兩劍,招招狠辣。但躲過突然襲擊的第一劍後,後麵兩劍秦觀楚就從容多了,一退一轉身,辛百靈兩劍落空。秦觀楚抽出鐵笛,揮手將辛百靈還想追擊的劍蕩開,大喝道:“辛百靈!你又在發什瘋?”



    沈忘川也沒想到辛百靈突然發難,趕緊上前攔住,同樣滿臉疑惑:“這又是唱哪出?”



    辛百靈冷眼看著秦觀楚:“從揚州到寶文,旱路水路四通八達,仇家總卻能找到你。一路被人追殺,不是身邊有人刻意泄露行蹤,怎會如此精準?你們就兩人同行,不是你還能有誰?”



    秦觀楚被這一問,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回應。



    沈忘川忙說道:“百靈不要胡鬧,多虧秦兄才能到這,秦兄真要殺我,直接動手就是,何必費那功夫。若是怕擔凶手之名,護我時漏個一招半式,找個替罪羊,也都是機會。”



    辛百靈一愣,覺得沈忘川說的也有道理,但依然嘴硬地嘟囔道:“誰知道他打的什算盤,說不定留著什後手呢。”嘴雖然這說,但辛百靈終究還是沒再動手了。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太快,薛九命才從驚愕中回過神,指著拜帖怒道:“瞎胡鬧,這上麵可是明白寫著隻給一個時辰,便要殺進來。大敵當前,你們還起內訌,先亂陣腳!”



    轉過頭,薛九命看了看沈忘川,說道:“賢侄放心,老夫也不是嚇大的,既然你到了我這,今日拚了這神農穀不要,也要護你周全。”



    隨即又看向白術:“白術且隨我去準備禦敵,把藥丸先分給大家。”



    說完,不管剩下的眾人一頭霧水,薛九命帶著白術便往後堂走去。



    遠離眾人後,走到僻靜處,白術忍不住問向薛九命:“師父,真的要為沈忘川跟青龍會和唐門結仇?”



    薛九命撇了一眼白術:“什真的假的,這種事還跟你開玩笑不成?”



    白術急忙低聲道:“師父,您可要三思啊。青龍會和唐門不比閻王。閻王要殺沈忘川,咱們拚盡全力也無妨,畢竟以閻王的行事風格,殺人就是個買賣,目標死了他也就走,不殃及旁人。咱們神農穀就算阻撓一下,也沒什後患。”



    白術略微停頓,接著說道:“青龍會和唐門可不一樣,這是跟他們結梁子,咱們穀還有這多人,這要被惦記上了,可是滿門遭殃啊!”



    薛九命正色道:“沈家與老夫有舊,這次又千贈書,如果讓他在這出了岔子,老夫有何顏麵立足江湖,百年之後又當如何麵對泉下故人?”



    白術猶有不甘:“當年醫好沈忘川,救他一命已對他是天大的恩情。不但如此,師父還連續五年為其送藥,固本培元,您不欠他沈家什。何況,江湖本就生死有命,經暮雨閣之手而死的人又何嚐少了,現在沈忘川遇此境地,也不過是無數普通江湖人都會麵對的而已。”



    薛九命不悅道:“當初沒有沈忘川他爹給的那本《膏肓經》老夫也治不了他的病,更沒有今天的功成名就。一飲一啄,皆有因果。人情就隻有敗完的,就沒有還完的。



    你也莫要覺得我等行醫真就高人一等,殺一個好人和救一個壞人,誰的罪孽更深都不好說。老夫若是不管沈忘川,那就是殺人者的幫凶,豈不也是滿手鮮血?”



    薛九命說得毫不客氣,白術連忙說道:“師父,弟子說這些也絕非是貪生怕死,隻是對於諸師兄弟而言,此乃無妄之災,對他們不公平……”



    “好了!”薛九命打斷了白術的話,訓斥道:“休要再說了,我意已決,你們誰覺得不公,自行離開便是,腳在自己身上,老夫又不強留你們!”



    白術不再說話,麵紅耳赤地跟在薛九命身後默默走著。



    回到前廳這邊,辛百靈那一鬧,秦觀楚哭笑不得,氣氛有些尷尬。沈忘川沒精力管他們兩個,隻是獨自來到柳邊麵前。



    “我委托你幫我保護辛百靈平安度過十五,你做到了。還將她一路送到這,已經超出了我的要求,你不再欠我什。想去哪都是你的自由,其實沒必要蹚這趟渾水。”沈忘川說得很誠懇。



    柳邊空洞的眼神落在沈忘川身上似乎才有些許聚焦,也隻有沈忘川他願意開口說上幾句:“當年我癡情於刀,一心隻為武道登頂,想的做的都隻求出刀更快更準。我做到了心無旁騖,也就成了孤家寡人。其實我不怪妻子情變,畢竟我心中也沒有她,都是咎由自取。



    但父親、兒子因此枉死,卻是無辜。我找到暮雨閣報了仇,世間便再無留念。那時你對我說,我欠你的,以後要還。我知你是怕我自盡,想讓我留點念想。



    這些年我每天在悔恨中反思,再沒想過跟刀有關的事,這次再入江湖,卻發現自己出刀更快了。可惜,再快的刀,也斬不斷過往。對我來說,每天都太沉重,死,其實是解脫。



    你不用管我,我已經決定陪你走下去,這輩子也算真正陪過一個人,也讓我看看追魂索到底有多快。”



    柳邊緩緩地說著,沈忘川默默地聽。可能柳邊這幾年講的話,加起來都沒有當下跟沈忘川說的多。沈忘川從柳邊的言語中,卻真正感受到了一種釋然,便也不再多說。



    此時白術回到了前廳,遵從薛九命的吩咐,給了每個人一顆藥丸。同時,也揭秘了“神農穀”的禦敵之策——燃放迷煙。



    常言“毒藥”,“毒”本就從“藥”中來,是藥也有三分毒,“毒藥”不分家。為醫者對症下藥可以救死扶傷,若想做點手腳也能用藥殺人。薛九命可以解毒,當然也能製毒。



    身在江湖,薛九命很明白“人無近慮,必有遠憂”的道理。為了預防今天這種局麵,很多年前,他便在自己這片莊園的東南西北四個角上,放置了一個大銅爐。現在便是這些銅爐的用武之地,薛九命已經安排人手,在銅爐焚燒他自製的草藥了。



    這種草藥燒起來會釋放大量的煙霧,並很快消散於無形,隻留下一點淡淡的草木香。這種草木香實際上是種迷藥,不會要人性命。但吸入之後,不用多久便會讓人麻痹暈眩,進而陷入昏迷。



    “神農穀”地形特殊,幽閉無風,迷香的很快就可以充盈山穀並久久不散。燃燒一次產生的迷香,可以在穀內停留三個時辰,而薛九命分給大家的藥丸,隻需提前服用,就不會受到迷香侵噬。



    神農穀緊鑼密鼓地完成了所有準備,也剛好將一個時辰耗盡。而神農穀外,如張士禮所說,青龍會的增援又陸續來了幾十號人。其中,不乏“鬼斧”杜重山、“驚雨燕”蘇思、“銅骨”遊子奎這樣的頂尖高手。連唐七都驚訝於青龍會的底蘊深厚,才發現有這多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已經暗中投靠了青龍會這棵大樹。



    張士禮特意給薛九命一個時辰考慮,其實也等增援趕到。現在人員齊整,底氣更足了,近百號人將神農穀圍得嚴嚴實實,哪怕一隻蒼蠅也別想逃過他們的眼睛。



    張士禮笑眯眯地看向唐七:“七公子,咱們拜帖上可是告知過隻給一個時辰的。既然神農穀一點動靜沒有,薛九命估計是不肯就範了。咱們不能言而無信,要不這就衝進去?”



    張士禮時老江湖,雖然現在實力大增,但還是客氣地先跟唐七打了個招呼,給足了對方的麵子。唐七略微一點頭,身後的唐門弟子迅速排開,蓄勢待發,從齊整劃一的動作也能看出,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精銳。



    張士禮隨即給蘇思去了個眼神,蘇思心領神會,一個翻身,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整個人快如離弦之箭,卻又姿態輕盈地朝著薛九命的莊園飄了過去。



    “驚雨燕”蘇思以輕功見長,放眼江湖也沒幾個比得了。能打得過她的有,能跑的過她的不多,最適合潛入神農穀探個虛實。



    眾人遠遠地看著蘇思幾個起落,就到了薛九命莊園院牆外,在不足十步距離的一處草叢中,潛伏了下來。



    約摸等了一炷香,也沒看到蘇思有進一步的動作。唐七突然說了句“不好!”,然後直奔蘇思而去。



    出生唐門,唐七對“毒”的敏感自然遠高常人。隨著他離蘇思逐漸靠近,唐七聞到了一股草藥的淡香,換做別人可能不以為意,畢竟神農穀種了不少草藥。但唐七馬上意識到不對勁,於是第一時間屏住呼吸,閉氣前行,果然發現蘇思暈倒在草叢中。



    唐七此時可以確定,那股淡香就是一種迷藥。不及多想,一把撈起昏迷的蘇思返回密林。



    “薛九命這個院落有古怪。”唐七將蘇思放在地上,對張士禮等人說道:“如果我沒猜錯,薛九命應該是在莊園四周布下了類似麻沸散之類的迷香,吸上幾口就會昏迷。



    這種迷香最大的特點是見效極快,但相應來得快,去得也快。隻要不是持續吸入,應該也會很快醒來。



    隻是......破不了這些迷香,我們就闖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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