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過了大雪的泥巴小丘上，我踩著咯吱咯吱蓬鬆的雪，眼皮底下是我靠近小丘的家，家的大門朝著朦朧的另一頭，家圈出的養雞小院朝小丘這一頭。

    這時的我四歲有半，渾身裹著厚重的布襖，從小丘走到院子，從院子再走回家，立即便被打了一頓屁股，原來我的腳上穿著布鞋，布鞋上裹著雪，雪底下粘著黃泥巴。

    沒有電，柴薪是雪夜的俏公主。

    漆黑的灶台上架著一口漆黑的大鍋，大鍋的內壁上長著一圈一圈細密的“年輪”，鍋的水順著“年輪”往鍋底去。“去吧！”水是一種遇上大鍋就會流動的漩渦。

    院子的雞不打鳴，在雪夜孵著來年才會長熟的青菜。

    妹妹藏在老鼠打的洞，雙眼放著幽綠的光芒：“哥哥，外麵有怪物，你快躲起來。”

    我知道外麵下著雪，雪是白的，漫天下著白雪，屋子卻是黑的，去外麵吧，外麵一定是被雪下得亮白。但我走到外麵，才發現下雪的夜晚也是黑色的，在那些黑暗的深處傳來“咕咕”的聲響。

    我們的河流在裂穀的下麵，幽藍的水波斜斜掠過天上的雲彩，從裂穀兩旁的斷崖邊上，我把自己倒映在河流中央。

    這時的我還是少年，有著青春矯健的身手和麥色的皮膚。從太陽上下來的是我的夥伴，他們牽著菠蘿花墜下河，清脆地大喊：“快來！快來呀，我的朋友！”

    “喲~回家嘍！”我又聽見遠遠地一聲呼喚，那個耳熟的聲音從我腦後傳來，我回頭望去，看見了一個村莊。太陽正當空，在我走進村莊之後，太陽變成了一塊薄薄的橘黃餅幹，它斜斜地掛在遠遠地晚霞身邊。

    陰冷的雪花舞起來簌簌的風，我又裹起來厚厚的布襖，隻不一會兒，厚厚的布襖外麵又裹了一層厚厚的雪。村莊降下黑夜，虎與狼的叫聲忽遠忽近，還有硬繃繃的僵屍一蹦一跳，我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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