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們知道人類的大腦由多少個神經元組成嗎？120到140億個。這巨量的神經元形成了一個無比複雜的網絡，這樣便使得人腦如深海、如宇宙一樣神秘，充滿無數的未解之謎，也需要人類持續不斷且孜孜不倦地對其進行探索和研究，以期不斷發現人腦新奧秘，反過來造福人類自身。”，某重點大學神經生物學教授，陸神洛，正熱情洋溢地向同學們講述著人腦神經網絡的奧妙，雖然講台之下的同學們已經睡倒大片，下課鈴響，同學們突然都不困了，興高采烈衝出了教室。見到此情此景，陸教授搖了搖頭，突然，陸教授想起下午要參加一個講座，也急急忙忙走出了教室。

    下午的講座，陸神洛是主講，陸神洛一看來的聽眾，一些是他認識的圈內同行，一些是學生模樣，有幾位倒是完全沒見過，感覺是某些企業派過來聽講的。陸神洛講座的主題是：“人腦與AI的異同”，想到自己的主題，陸神洛瞬間明白了為什會有來自企業的人，因為AI在最近火起來了，某國外互聯網巨頭剛發布的人工智能大語言模型的驚人效果，讓越來越多的互聯網企業想涉足這個領域。雖然陸神洛給自己的講座起了一個很高大的主題，但是陸神洛報告的主要內容還是自己最近的科研成果，因為畢竟這是一個學術講座，目的是與科研同行進行學術交流，基本沒有涉及到與AI或者大語言模型太相關的東西。

    可即便如此，陸神洛最後還是隨便聊了一下自己對現在的AI的看法，他說：“現在大家口的AI，或者是某些互聯網公司宣傳的AI，也就是大家常說的人工智能，英文全稱：Artificial Intelligence，本質上是一類名為神經網絡的計算機深度學習算法，是眾多機器學習算法中的一類。神經網絡算法確實是使用人類神經元之間會相互連接形成一個複雜網絡，以及神經元之間會產生激活或者抑製兩種刺激的原理編寫的計算機程序。在構造一個神經網絡的時候，人們可以根據實際的應用情況，調整網絡連接的節點數量，讓節點數量從幾百、幾千、幾萬到幾百萬、甚至上億個不等，但是，神經網絡算法本質上隻是對人腦神經元連接所構成的複雜網絡的一種簡單模仿，它隻是簡單的增加了網絡節點數量，而缺乏人類大腦神經元連接網絡應有的結構。我認為人腦神經元連接網絡不是簡單的將一百多億個神經細胞連接起來，而是具有一定連接結構的，對於這種連接結構，由於研究起來較為困難，人類對此知道的還很少。因此，現在的AI，和普通大眾想象的人工智能還不太一樣，至少和人腦還是有很大差別的，至於現在有些人想讓大家覺得它們之間已經很接近了，可能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考量吧！”

    陸神洛終於有機會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表明的觀點，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台下觀眾的反應。對於學術同行，反應最小，或許是因為他們之中的大部分持有相似觀點導致的；對於一眾學生，反應也不太大，可能是因為他們掌握的專業知識還不夠豐富，導致他們不可能有太熱烈的反應；而對於企業人員，倒是有幾位目露金光，像是出家許久的和尚，突然破戒吃了一頓酒肉一般，心中頓時打開了一道窗，射進了一道光。果不其然，等到講座結束，陸神洛在講台上整理自己電腦的時候，一個人走了上來，介紹了自己一番，並遞給陸神洛一張名片，陸神洛一看，國內某著名互聯網公司AI研究院首席科學家，劉百川，陸神洛情不自禁說了一句話：“水流百川，好名字！”

    二

    “您好，陸教授！因為我是學計算機出身的，很早之前就到了企業工作了，現在主要從事神經網絡深度學習模型的開發工作。如您所說，國外最近發布的大語言AI模型，確實成果顯著，對此，我們也比較著急，希望在這個領域不要被落下的太遠。也是在最近，我們參加了很多關於AI的講座和學術會議，同很多的專家學者進行了交流和討論，受益匪淺，尤其今天陸教授的講座，真是醍醐灌頂，大開眼界，真是勝讀十年書呀！”

    陸神洛和劉百川相約到一個咖啡廳，繼續交流，麵對劉百川的一番美言，陸神洛心中不禁也有一些飄飄然，但是他立刻又警惕起來，覺得企業來的人果然很會說話，話說得這漂亮，這的讓人心情舒暢，應該是有所圖吧!

    果不其然，劉百川接著說：“由於我是學計算機的，對神經網絡背後的生物學原理，理解的沒有您那深刻。您今天提到的神經網絡算法沒有人腦神經元連接網絡應有的連接結構，這個觀點挺有意思的，我和這多人交流過，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獨具一格的觀點，您能不能給我深入講講，讓我也學習學習！”

    陸神洛心想：“在花言巧語的粉飾下，終於露出來狐狸尾巴了吧，咱們年紀應該差不多，都三十七八歲，四十歲不到，而這個人，卻一口一個您，一口一個您的，搞得我好像很老一樣！”

    陸神洛說：“你應該知道，現在的大語言AI模型，使用的是生成式預訓練遷移學習的框架，遷移學習是一種構建AI模型的思想，而不是指一種具體的神經網絡算法，這個你應該是比較清楚的。首先，大語言模型都要構建一個預訓練的模型，預訓練模型需要使用海量的數據，而無論是從古至今人類編撰的書籍，還是當今的互聯網，都記錄了規模龐大的人類語言數據，這就滿足了第一個條件。其次，是計算機計算和存儲性能的巨大提升，為大語言模型提供了硬件上的支持。最後呢，是對神經網絡算法的不斷優化和改進，提供了軟件上的支持。其實，神經網絡算法的數學模型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提出了，但是一直到了最近這十來年，由於互聯網時代積累了大量數據，以及計算能力的巨大提升，才使得神經網絡能夠在現在大行其道。但是，既然是遷移學習，隻能是隱式的模擬了人腦語言區的神經元連接。”

    劉百川問：“隱式模擬了人腦語言區神經元連接，此話怎講？”

    陸神洛接著說：“以下隻是我個人淺顯的看法啊，我覺得語言是人腦負責語言的區域的神經元連接的具象化體現，具體某一種語言的詞語之間的連接，也就是語言的上下文關係，以及具體的語法，都能表征人腦語言區的神經元連接網絡。現在的大預言模型就是通過對人類海量的語言數據的學習，變相的將人腦語言區的神經元連接網絡轉換成AI神經網絡，但是，差別在於，人腦的神經元連接網絡是一個立體的三維空間網絡，而AI神經網絡更像是一維的網絡，有點類似於捕魚的漁網。三維的人腦神經元連接網絡是具有一定空間結構的，不同神經元之間的空間距離是不一樣的，而AI神經網絡卻不注重具體的網絡結構，更注重網絡的層數和節點的數量，像是一個‘黑箱’。因此，大語言模型的神經網絡使用了上億個網絡節點，使用了超大的計算和存儲資源，構建預訓練模型，這是人腦所不具備的，也是計算機的優勢所在。對於擁有龐大數據的人類語言，可以這樣模擬，但是對於人類的謀略、邏輯推理、情緒以及複雜的感情等等，這些東西可沒有那多具象化的可量化的數據，所謂的AI又要怎樣模擬呢？再說了，人類在學習具體某一門語言時，是從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學起的，可不需要事先將整本牛津詞典背熟了！”

    劉百川聽到此番言論，突然惶恐起來，說道：“依陸教授您的意思，我們應該怎辦呢？”

    陸神洛最後說：“通常來說，我們主要通過研究小鼠的大腦來了解神經細胞之間的連接結構以及信號傳遞的規律。通常會在小鼠腦部開一個小口，插上電極，用來檢測大腦發出的電信號，但是就算是小鼠的大腦，神經細胞數量也是巨大的，對其中的神經元的連接結構的了解也還比較少。對於人腦，會用核磁共振儀器或者戴在頭上的設備，檢測人腦發出的電信號，但是這些方式能夠獲取的關於人腦神經元連接的信息就更少了。現在，隨著基因組測序等第二代高通量測序技術的廣泛應用，尤其近年來興起的單細胞轉錄組以及空間轉錄組測序技術的發展，人們可以鑒定出不同類型的神經細胞表麵的生物標記物，這些生物標記物可以用來識別不同的神經細胞。經過工程化改造的抗體是能夠特異性識別這些生物標記物的，如果人類能夠研發出一種微小的電極，而這種電極能夠錨定在抗體上，攜帶這種電極的抗體又能特異性結合到不同類型的神經細胞表麵，那通過檢測這些電極的電信號，就可以知道神經細胞具體的空間位置，還可以檢測神經細胞之間的電信號傳遞規律，這樣的話，或許可能構建出人腦神經元連接網絡的空間結構。”

    劉百川聽到陸神洛的這番話，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喜悅，就像修煉千年的白娘子終於遇到了許仙一般，他恨不得立即將此人五花大綁，帶回公司。於是，他向陸神洛發出了工作邀請，想要陸神洛加入自己的AI研究院，並說職位、工資、待遇等等都好商量。陸神洛沒有立即答應他，隻說了茲事體大，需要回去和愛人好好商量。他們又閑聊了一陣，便就此分開，各自回去了。

    三

    陸神洛回去之後和自己老婆商量了此事，商量之後，他們的意見比較統一，都覺得雖然企業的待遇可能會比學校好很多，但是，在學校的教職是陸神洛多年努力所得，不能輕易的放棄或者半途而廢，因此，沒過多久，陸神洛就向劉百川婉言謝絕了此事。劉百川也是一個不肯輕言放棄的人，又陸陸續續找了陸神洛好幾次，甚至還親自登門邀請。陸神洛麵對劉百川如此的盛情相邀，雖然還是沒有答應加入他們的公司，但是，同意他們之間必要時可以一起開展項目合作。劉百川眼見陸神洛將話說到了這種份上，也打消了邀他加入自己公司的打算。

    就這樣時間飄飄揚揚的過了三四年，陸神洛和劉百川之間陸陸續續有一些交流，但是卻沒有開展真正的項目合作。直到有一天，陸神洛收到了一封劉百川發來的電子郵件，附件是幾篇PDF格式的文章，正文沒有其他內容，隻有一行加粗加大加紅的文字，“這幾篇文章是我們公司最近幾年的研究成果，屬於本公司的最高機密，還請陸教授不要外傳！”陸神洛將這些文章下載下來，發現有幾篇的標題居然是和神經元連接網絡相關的，有一兩篇的標題中還出現了納米、抗體之類的字樣，陸神洛心中一驚，感歎一句，這個公司居然能夠沉下心來費錢費力做這些基礎研究，當時是一個工作日的白天，陸神洛沒時間打開文章細看。

    到了晚上八九點，劉百川居然親自打電話過來，首先，劉百川為自己最近由於工作太忙而很少親自登門探討學術問題向陸教授道歉；其次，劉百川希望陸教授能夠擠出自己一點寶貴的時間閱讀一下這幾篇論文，一定會讓陸教授感到驚喜；最後，劉百川強調千萬不要將這幾篇文章外傳，否則可能會負法律責任。陸神洛口中連忙客套道，劉百川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您的時間也很寶貴，不親自登門也是沒有關係的，您就放一百個心，這些論文我絕不外傳，我外傳了，就讓我祖宗十八代都是狗。

    掛了電話，陸神洛好奇心大增，趕緊打開這些論文，閱讀起來。陸神洛看了一兩篇之後，頓時精神為之一振，趕緊看其他的，由於他是這個領域的專家，這幾篇文章仿佛能勾魂攝魄，他的魂早已被勾走了，於是他想一口氣將這些文章全部看完，由於他看的時間太長，他的老婆覺得時間太晚了，多次催促他趕緊睡覺，但他對愛人的勸告卻置若罔聞，時間到了淩晨一兩點，他終於看完了。看完了，他感到激動萬分，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腦袋麵蹦出了幾個字：“納米神經元電極！”

    四

    陸神洛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床，準備睡覺，但是心中一直惦記著“納米神經元電極”這七個字，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攪動得旁邊的妻子也睡不好覺，他老婆說：“你身上是裝了車轆，還是咋的，轉起來就沒完沒了啦，是吧？！要是實在睡不著，明兒個找他去呀！”妻子一語驚醒夢中人，應該是一語能使人入夢。“對呀，我可以去找他呀！”陸神洛想到可以如此，便安心睡了。天剛亮沒多久，陸神洛起了個大早，精神百倍，容光煥發，與以往喜歡賴床的情形全然不同。今天也不上班了，給學校請了個假，說是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陸神洛趕緊給劉百川打個電話，聽對麵說話的聲音，似乎是還沒起。

    “哎喲！陸教授，是您呀，這早，是有什事嗎？”劉百川問。

    “你昨天發我的那些文章，我全部看完了，很精彩，我大受啟發，今天我想到你那一趟，麵對麵討論一下，你看怎樣？”陸神洛說。

    “好呀！歡迎陸教授親自登門，蒞臨指導！”劉百川用喜悅的聲音回複。

    “那我在家吃完早飯就過去，到你們公司的時候大概九點過一點吧！”陸神洛說。

    陸神洛進了劉百川的公司，快到AI研究院那幢獨門獨棟的五層樓房的時候，發現劉百川已經和幾個人站在了門口，就好像劉百川早已知道自己要登門拜訪一樣。陸神洛剛走近劉百川，劉百川就伸出熱情的雙手，握住他的雙手，麵帶喜色的說：“歡迎陸教授來本司蒞臨指導，真是讓本司蓬蓽生輝呀！來，我給您介紹一下今天到來的我司領導，這是某某，這是某某……，由於董事長今天有事出去了，我代替他向您說聲抱歉！”陸神洛沒想到今天是這大陣仗，自己在學校也不能算什舉足輕重的人物，今日的情況倒是讓自己有一點飄飄然，他心想自己不能在氣勢上漏了怯，他挺挺腰，收收腹，麵帶微笑，和劉百川一行人談笑風生著走入了AI研究院的大門。

    劉百川一行人領著陸神洛一人在AI研究院的樓四處參觀了一下，麵有一些實驗室，設備都是陸神洛在學校經常見到的；有一間超大的計算機機房，陸神洛從沒見過比這還大的機房，劉百川說這是AI研究院獨自使用的，不會和公司共享；麵居然還有動物房，主要飼養小鼠和大鼠，劉百川說涉及公司機密，就沒讓大家進去。這一行人都陪著陸神洛一人參觀，旁邊的工作人員看見這多領導同時出現，還以為是什大人物前來考察，紛紛矚目，但見來者隻有一人，且衣著平平，也不像什大人物，略感失望，想要見到電視上才能見到的大人物的激動心情頓時煙消雲散。陸神洛卻覺得倍有麵子，在心中蠢動的虛榮心突然讓他有一種平步青雲的感覺。

    陸神洛隨著劉百川參觀了一個多小時，始終不見劉百川進入正題，自己在心中便暗自打算主動發起進攻，他準備單刀直入。但是，沒等到陸神洛開口，劉百川就好像已經看穿了陸神洛一般，於是，他對隨行的領導們說，謝謝各位領導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迎接陸教授，領導們一定都是百事纏身，就不耽誤各位領導的時間了，接下來由我陪著陸教授就可以了，領導們便各自散去了。

    “陸教授，我帶您去一個地方吧！”劉百川說。

    “好的！”陸神洛回複道。

    劉百川又帶著陸神洛回到了他們剛才沒有進去的動物房的門前，這次他們進去了。進去的時候經過嚴格的消毒，換上做實驗的白大褂，戴上口罩、鞋套、手套以及頭套。劉百川直接將陸神洛帶到一個房間，進入這個房間需要房卡識別、麵部識別和指紋識別，外加特殊的權限。進去之後，看到三名工作人員在電腦前麵編寫著計算機程序，工作人員的前麵是一麵玻璃牆，玻璃牆麵還有一個房間，從玻璃牆兩側的門可以進入麵的房間，玻璃牆的上麵掛著一個巨大的顯示屏，屏幕上顯示了一個簡單的三維網狀結構，節點數量不是很多，大概隻有幾百個。麵房間的正中放著一個柱狀的玻璃容器，麵全是液體，玻璃容器放置在一個電子儀器上，這個儀器又連接著旁邊其他的儀器，通過旁邊的儀器可以將試劑加入玻璃儀器，麵還有兩名工作人員正在向玻璃儀器添加試劑。陸神洛好像看見玻璃容器麵漂浮著一團很小的東西，他想看清楚麵到底是什東西，便走到玻璃牆前麵，臉貼著玻璃往看。這怎有點像小鼠的大腦，陸神洛對小鼠的大腦很熟悉，好好看看，這大小，這形狀，就是小鼠的大腦。陸神洛突然有點趔趄，右腳向後退了一小步之後方才站定。

    “納米神經元電極！？”陸神洛再次說出了這幾個字。

    “對的！”劉百川站在陸神洛身側回答道。

    五

    “我們使用的技術就是發給您的文章中提及的納米神經元電極，在這不方便詳談，我們到別處去說吧！”劉百川向陸神洛耳語道。

    接著，劉百川便將陸神洛領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並叫來了自己的秘書。

    “今早誰來找我，都說我不在，如果有什安排，都取消吧，別讓任何人靠近我的辦公室。”劉百川對秘書說。

    秘書走後，劉百川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了，此時，辦公室隻剩下劉百川和陸神洛倆人。陸神洛突然感覺神秘起來，他預感自己將聽到一些比較震撼的東西，他屏氣凝神，靜靜等待著。

    “陸教授，我今天和您交談的內容，請您務必保密，不要外傳，否則您將要負刑事責任，另外，還請您將您的手機關機。”劉百川說完話，將自己的手機掏出來，關了機，並放在了辦公桌上，陸神洛也將自己的手機掏出，關機並放在桌上。

    “陸教授，您知道，我發給您的那幾篇文章，隻是簡單介紹了一下納米神經元電極，並沒有對技術細節和應用場景做過多的描述，現在，我就來告訴您，納米神經元電極究竟是什！您應該了解一種叫做納米抗體的東西吧？”劉百川問。

    “納米抗體是前幾年一些生物醫藥公司開發出來的一種體積小、穿透性強的抗體。之前，人們在駱駝等動物體內發現了一類結構較為簡單的抗體，它比人體內的抗體要小很多，科學家基於這種駱駝抗體開發出了納米抗體。”陸神洛答。

    “您也知道，抗體可以特異性的結合神經元細胞表麵的蛋白質，如果將這些納米抗體加上電極會怎樣呢？”劉百川接著說。

    陸神洛是該領域的專家，聽到這心中已是波瀾萬丈。

    “這樣的電極，你們真的做出來了嗎？”劉百川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用顫抖的聲音詢問劉百川。

    “是的，我們做出來了，雖然費了不少的人力、時間和金錢的成本。起初，我們使用一般的人類抗體，但是這類抗體太大，無法進入到小鼠大腦內部，所以才換成這種納米抗體。其次，我們專門開發了一種能夠錨定納米抗體的電極，隻要納米神經元電極結合到具體的神經元上，剛才您看見的那個儀器，就會在玻璃容器的兩側升起兩根感應電信號的感應棒，感應棒環繞著圓柱狀的玻璃容器進行360度掃描，就能知道納米神經元電極所結合的神經元的大概位置。最後，再通過我們自己開發的計算機算法，去除結合到同一個神經元的多個電極的冗餘電信號，就能知道具體某一個神經元在三維空間中的位置。”劉百川說。

    “但是，現在還存在一些問題，如您在動物房所見，現在隻能采集到幾百個神經元的空間位置，對此，陸教授您有什解決的辦法呢？”劉百川接著問。

    “我不知道我的猜測對不對，我覺得可能是兩方麵原因導致的：首先，神經細胞之間的排列是很緊密的，雖然納米電極很小了，但還是沒能進到大腦內部；其次，大腦的活性是存在一定期限的，而且很短，過了那個期限，大腦就失活了。”陸神洛答道。

    聽了陸神洛的回答，劉百川麵露喜色，接著問道：“可有什解決辦法呢？”

    陸神洛說：“首先，可能需要找到或者開發一種溶液，這種溶液既可以使得神經細胞之間的連接變得鬆散，又可以不讓大腦失活；其次，可能需要采集很多個大腦的神經元連接網絡，最後，將它們拚成一個網絡。”

    劉百川聽後大喜，連忙雙手握住陸神洛的手，也不管兩個大男人拉手時的尷尬，激動地說：“陸教授，您果然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請您加入我們吧，這一次就不要再拒絕啦！”

    陸神洛就算再鐵石心腸，遇到此情此景，也難免不為所動，本想馬上答應，但是轉念一想，覺得還是應該和老婆商量商量，便說：“我還是回去和老婆商量一下，這次一定不讓你失望。”

    劉百川眼見有戲，又熱情地和陸神洛講了很多研發納米神經元電極時遭遇的困難、驚喜和趣事，眼見中午了，他請陸神洛去豪華餐廳吃了中午飯，下午又領著陸神洛去公司的其他地方參觀了一下，等到陸神洛回家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多。陸神洛回到家後，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什也沒幹，光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一直想著，想著，等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回到家中，他還在想。吃過晚飯，陸神洛又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心還是想著今天白天的事情。晚上睡覺的時候，陸神洛還是像上一晚一樣，在床上翻來滾去的睡不著。他老婆從回來就看出他今天已經丟了魂，便說：“好家夥，這是裝上兩排車轆了，越轉越起勁了，是吧！你有什想說的，就說吧，別像丟了魂似的，在床上瞎折騰。”

    “老婆，我想加入劉百川他們公司，您看咋樣呀？”陸神洛小心翼翼的問。

    “好呀，沒問題啊！”他老婆直截了當的答。

    六

    在一個房間中，幾名工作人員正在有條不紊地向一個儀器中添加試劑，儀器的正中是一個圓柱狀的玻璃容器，容器中注滿了透明溶液，溶液中居然懸浮著一個人類的大腦，豎立在玻璃容器兩側的兩根電信號感應棒正不快不慢地環繞容器轉動，采集著進入大腦內部結合到不同神經元上的納米神經元電極所發出的電信號。這個房間還是通過一個玻璃牆與外麵的房間相連，玻璃牆外是一個大廳，麵放置著好幾排座位，座位上坐滿了正在忙碌著的科研人員。他們中有人在編寫電腦程序、有人在繪製圖表、有人在統計數據。他們中有一人站立於大廳中央，抬頭仰望著安裝在玻璃牆之上的一塊巨大顯示屏，顯示屏中央存在著一個立體的三維的星光閃閃的人類大腦，大腦周圍排布著各種數據。站立的人是誰呢？除了陸神洛還能有誰！

    此時的陸神洛早已過了花甲之年，已是頭發花白、兩鬢如霜。陸神洛緊緊盯著顯示屏右上角的一個醒目的巨大的紅色加粗百分數，數字一直在變化，84.9953%、84.9974%、84.9996%，隨著數字的變化，陸神洛緊繃著的神經也在跟著變化，最後數字停留在86.1024%，就不在變化了。伴隨著數字的停止，大廳出現了一個廣播：“基於納米神經元電極的人類大腦神經元三維空間網絡結構采集任務完成既定目標，采集了超過85%的神經元三維坐標數據。”這個廣播播報完畢之後，大廳內突然安靜了大概一秒鍾，或許也沒有一秒鍾，立刻就沸騰起來了。有人鼓掌、有人歡笑、有人痛哭、有人互相擁抱、有人大喊自己親眼見證了曆史、有人想衝過去抬起陸老並扔向空中。這時的陸神洛早已被大家稱為陸老了，但是陸老還是沒有被抬起來扔向空中，因為大家看到陸老安靜的站在原地、神情嚴肅且若有所思，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擾他。

    此時，陸神洛和劉百川所在的公司早已是世界上市值最大的科技公司，在公司，劉百川很早之前就已經成了僅次於公司創始人的二號人物，陸神洛順理成章成了AI研究院的院長。陸神洛加入公司後，花費了兩三年時間，對成千上萬種化學試劑進行了篩選、排列和組合，終於找到了一種試劑，這種試劑既能使得大腦神經元之間拉開一點距離，足夠納米電極進入，又不會破壞大腦的結構。這種試劑在小鼠大腦獲得成功之後，陸神洛便想著用在人腦上，對人腦的神經元三維坐標進行采集。但是，等到他們真正去醫院借用人腦樣本進行試驗時，醫院方麵說，凡是借用人腦樣本進行任何試驗之前，不管什人，都需要政府相關部門對其進行倫理審核。沒有辦法，他們向政府申請對相應的大腦試驗進行倫理審核，並要求前來進行審核的工作人員簽署一份保密協議，因為這些試驗是公司的最高級別機密。

    到了審核日期，政府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來到他們的實驗室，親眼看著他們進行試驗，這些工作人員總共十來位，有幾位居然是和陸神洛相熟的領域內專家。這也是陸神洛第一次進行人腦神經元三維坐標采集試驗，當將前期的各種準備工作做完，兩根電信號感應棒旋轉起來的時候，陸神洛和同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政府派來的工作人員也是屏氣凝神，靜靜的等待著期待著。剛開始，安裝在玻璃牆之上的顯示屏中並沒有出現任何東西，突然間，一個亮點出現在屏幕中，緊接著，一個、兩個、三四個、成百上千個、成千上萬個、或許更多個，出現在屏幕，這些亮點，密密麻麻如星星，但又不像天上的星星，星星不會形成很具體的圖案，但是這些亮點似乎有一個大概的輪廓。這時候的陸神洛和他的同事，好想喊出來、叫出來、歡欣鼓舞跳起來，但是有政府的工作人員在，他們隻好默不作聲，陸神洛微微側臉看了一下政府的工作人員，他們似乎也很激動，也想喊起來、跳起來，雖然他們在故作鎮定。等到信號采集工作結束，用特殊的清洗液將人腦清洗幾遍，盡量洗脫掉納米神經元電極之後，整個試驗就結束了。在這整個過程中，政府的工作人員發現他們確實沒有進行任何違反倫理道德規範的行為，隻是最後得到了一些人腦神經元的三維坐標數據。在這之後，估計過了大半年，政府終於批準他們可以進行這項試驗，陸神洛心中的石頭才終於落了地。

    過了幾年，一個IT公司在各領域攻城拔寨，不僅是在互聯網行業，在生物醫藥、自動駕駛、商業投資、天氣預報，甚至在自然災害預測領域，都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讓其他公司難以望其項背，這就是陸神洛和劉百川所在的公司，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他們的人工智能模型。

    同行是冤家，出頭鳥飛的太遠，自然所有的人都想舉起手中的口中的心中的鋼槍，不顧一切地不擇手段地將其擊落。有些公司早就發現他們公司會借用醫院的人腦樣本做實驗，就向有關部門舉報，說陸神洛所在的公司在進行違反人類倫理道德規範的實驗，但是有關部門早就審核過了，這種舉報也就不了了之，政府也隻是讓他們暫停整頓了一段時間而已。也有公司花重金聘請商業間諜，希望破解陸神洛他們的人工智能模型，但是由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這些商業間諜也是徒勞無功。類似於這樣的商業爭端時常發生，但就是在這樣的磕磕絆絆中，二十來年的時間居然也那地匆匆而過，這些歲月，有些人從中年步入了老年，身體慢慢發了福，頭發由濃密烏黑變為花白稀疏，當年的初衷不知是否改變，曾經的熱情還能持續多久。而如今，陸神洛和劉百川終於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既定目標，他們將開啟下一階段。

    七

    又是在一個房間中，麵設置了一對攝像頭、一對音響、一台聲音采集裝置、一台溫度采集裝置、一台壓力采集裝置以及一台光照強度采集裝置，此外，麵還有一塊電腦顯示屏，顯示屏麵是一張人臉。這個房間被布置成一間教室，教室麵有一塊黑板，黑板對麵是那一塊電腦顯示屏，顯示屏麵有一張臉。黑板前麵站著一個人，那人手拿著一根小鐵棍，小鐵棍在黑板上指指點點，指點的是幾個漢字以及它們的漢語拚音。這個人是誰呢？陸神洛！顯示屏麵的那張臉是什呢？它暫時被劉百川和陸神洛稱呼為“零慧一號”！

    陸神洛按照正常的小學課程安排向零慧一號傳授知識，並不是直接將巨量的信息或者數據直接存儲到零慧一號的硬盤中，讓它自己學習。教授的課程包括：語文、數學、英語、曆史、地理和政治，也包含音樂和繪畫的初級課程，還有一些關於氣味識別和觸覺感知的課程。起初，顯示屏麵的臉沒有任何反應，眼睛是閉著的，嘴巴是閉著的，臉部肌肉是不動的，時間仿佛是靜止的，陸神洛的熱忱也是不變的，這樣的時光持續了兩年左右。

    有一天，陸神洛正在對著顯示屏給麵的臉上課，麵的臉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張臉轉動了幾下，隨著臉的轉動，房間麵的一對攝像頭也以相同的速度和幅度一起轉動。見到此番景象，陸神洛激動萬分，慢慢靠近顯示屏，想要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那張臉的那雙眼真的睜開了嗎？

    “您好！陸教授！”零慧一號居然開口說話了！

    陸神洛激動得連連向後倒退，退到黑板前麵，右手按到黑板上，黑板倒了，陸神洛才沒有倒，陸神洛俯身扶起黑板。

    陸神洛：“你怎知道我叫陸教授！”

    零慧一號：“我聽其他人這叫您的！”

    陸神洛：“原來你一直能聽見呀！那你為什現在才睜開眼睛？”

    零慧一號：“是的，我一直能聽見，但是我不知道要睜開眼睛才能看見，直到學到了一篇課文，麵說，兔子媽媽生下了小白兔，小白兔睜開眼睛看見了這個世界！”

    陸神洛：“那你可以先開口說話呀！”

    零慧一號：“我看不見你們的臉，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但是，聽您講了很多課程之後，我突然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陸神洛興奮萬分，想要立馬衝出門，將這件事情告訴每一個遇到的人，隻是他按捺住了，他知道這件事情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

    陸神洛：“好的，零慧一號同學，我了解情況了，我們繼續上課，以後為了方便，我就叫你小慧，你就叫我陸老師吧！”

    小慧：“好的，陸老師！”

    今天的課程上完之後，陸神洛離開教室時，並沒有將零慧一號關閉，他是想看看零慧一號在晚上的時候會不會自己休息。離開教室後，陸神洛徑直去找了劉百川，麵對麵將零慧一號能夠開口說話這件事告訴他。見到劉百川後，陸神洛帶著神采奕奕的表情，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件事情的整個經過，好像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也沒有這樣興奮過了。劉百川聽後也很興奮，但是在興奮中卻帶了一份平靜，好像他早就預料到了一樣。劉百川告訴陸神洛不要將這件事情外傳，不要讓他們倆之外的第三個人知曉，等到陸神洛離開後，劉百川看著陸神洛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不同尋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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