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斜織著，鋪在破舊的胡同。月亮藏在薄雲後麵，好像不想發出的微光。星星倒是有幾顆。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在胡同正上方有兩顆最亮的星星，一顆閃了幾下就不閃了，另一顆的光輝越來越弱，一會也消失不見。
他坐在胡同邊，一片推倒的拆遷房瓦礫上，嘴邊的火光映紅了他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一遍遍映紅了他臉上兩道幹涸的淚痕。
這個夜晚格外的靜，唯一的聲音就是雨點打在磚頭上發出的劈劈。他坐在瓦礫間，像一個靜物，沒有聲音，隻有嘴邊煙沾雨水的滋滋聲。
風拂棗樹過，一個個青白色的棗子叮叮當當地晃著，殘破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雲，照在它們正舒展的身軀。地上是兩個晃動的影。
“哥哥，螞蟻為什會排著隊走呀？”女孩如銅鈴般的稚嫩的聲音。“可能他們怕迷路吧。快回去，要下雨了。”哥哥回答道。說罷便牽著女孩的手跑回屋去了。也巧，剛回屋片刻便聽到窗戶外劈啪作響，哥哥熟練地把臉盆放到屋要漏雨的地方。
“哇哥哥你好厲害呀。你怎知道要下雨了？”
“這可是秘密不能告訴你。”哥哥看著她瞪得滾圓的眼睛，笑著說。
“切，不說就不說。什東西這香，媽媽是不是又做好吃的了。媽！”
一盤青菜混著些許肉絲，雖然肉不多，但好在媽媽做的菜足夠吸引人。
看著小女孩撲上飯桌，狼吞虎咽的撕著餅吃，媽媽鼻子一酸，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小女孩光顧著填飽肚子，並沒有抬頭，但小男孩注意到了媽媽的舉動，習慣性的跟了過去。見媽媽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擦著眼淚，男孩隻是呆呆的站在臥室門口，不知道怎安慰母親。
媽媽哭的很輕，身體微微顫動著，但很快又把淚擦幹，說：
“孩子你過來。”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照做了。
“你要好好照顧好妹妹，聽見沒有。”
“嗯……”
“你妹妹她命不好，她爸爸媽媽走得早……”一說到這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鏈，肆意地到處滾動。
“她就是你的親妹妹，明白了嗎？你爸常年在外麵工作，以後我和你爸歲數大了，就指望你照顧她了。聽到了吧。”
男孩低頭，默默的揪著自己的衣角，不知道怎回答。他隻是覺得胸口有些沉悶，連帶著整個身體都不輕快，似乎壓著一些東西。可能是陰天的緣故。
“媽媽，哥哥你們不來吃飯嗎？媽媽今天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呢！”
媽媽又抹了一下眼角，走出房間。
“吃了這多呀，我的乖女兒要長身體嘍！”
媽媽看了一眼菜盤，心狠狠揪了一下，炒菜放進去五片肉隻少了一小片……
吃完飯他和妹妹喜歡去村邊的河堤旁，臥坐在鬆軟的樹蔭下，看天上的流雲。男孩轉頭看向妹妹，看著她白嫩的皮膚上掛著幾道爐灰，有如一灣湖水的雙眸，眸中盡是渺遠的天空和雲，她突然開口：“對了哥哥，將來你想做些什？”隨後轉頭看向哥哥。男孩沒有回答，他不知道怎回答，可能在他的理解中錢就跟好吃的是一樣的，跟幾頓飽飯沒什區別。爸爸是在外地幹活的，聽媽媽說幹活就是搬運東西，就是要下力氣的。男孩忽的坐起來，“那你想幹什活，吃飯也不好好吃，怎能有力氣賺錢呢？”男孩笑著看著那個用力思索的妹妹。“我呀……肯定是希望不出力就能掙很多很多錢，我希望別人能主動把錢送到我手。嘻嘻。”男孩看著傻笑的妹妹，也不禁笑起來。
時間過的飛快，眨眼男孩已及弱冠，他覺得再繼續呆在家不是個辦法，便要求外出打工。起初母親是堅決不同意的，男孩沒有多說什，趁母親和妹妹去買菜，他推開了家門，隻留下了一封信，是關於帶走二百塊錢說明的，還說要等他回來接走妹妹。媽媽看完又靜靜地坐在了床前，隻不過這次是妹妹在陪她。
六年如白駒過隙，飛一般閃過。期間他就給家寄了兩封信，一封給媽媽的，是他賺到的第一筆錢。一封是給妹妹的，是和她約定見麵的地點。他開車回來了，帶著一身城專有的氣味。
“兄弟，不會記錯了吧。這怎會是你的家呢？”隨行的一個哥們吃驚地望著眼前這棟吃盡的歲月的破樓。
“不可能記錯的。你去車等我一會，一會給你打電話幫忙搬東西，把媽媽接城住去，讓她老人家享兩天福。這種日子可算到頭了！”說話間便邁步進院。
迎麵而來的是一條精壯且凶猛的小狗，後麵慢慢跟出一條年邁的老母狗。
狗不停的吠著，不一會便聽屋：“誰啊？”隻見一個頭發白花，滿臉褶皺的老人家打開門，看了男孩兩眼，見他西裝革履，略有怨氣地說：“我就是不走，房子你也別想拆，我兒子馬上就接我回去，他在城當大官，權力大得很。所以都別煩我了，快回去吧！”
男孩眼睛濕潤了，一下跪在地上，老人家愣了一下，便聽男孩哽咽道；“媽。兒子不孝，回來晚了。”老人站在那，又挪動了幾步，頓時眼淚就止不住地流，轉身進屋：
“進屋吧，在院也不嫌丟人。”
隨後老人和他坐在床沿，抱怨著他為什這六年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沒有音訊。他怕母親掛念，又怎會說實話，胡亂搪塞幾句便過去了。
他剛想問怎沒見妹妹。媽媽就責怪他說：“你妹妹跟你不學好啊，在你走後一年非得說是也要上城去發展，說要去什地方找你，我哪清楚你們之間有什約定。我也沒攔住。唉，妹妹過得怎樣啊？”
“嗯……挺好的……我們倆過得都挺好的。”他這時才想起和妹妹的約定，期間他各地跑，也早就忘了和妹妹的約定。“對了。媽，跟我們回去住吧，城的大街不比這小破胡同亮堂多了。”
“我才不想過去，在莊家地住一輩子了，哪還習慣的了城的花花草草。”三番言語卻沒有結果，他隻好作罷。跟母親續續會舊，說好會給她定期匯錢，他便要回去，尋思改天再來勸勸她。
跟隨著他寫的住址趕緊找過去，這是一個工地上的房子。他四處打聽找到了妹妹的那間房，叩門後打開的不是妹妹，是一個體態妖嬈的女性。
“請問小林住在這嗎？”
“你是她的男朋友吧，這錢你先拿著。”他注意到底下還有一部手機，和兩封信。
他打開第一個信封：“哥哥，你給我安排的是什活呀，一天到晚的累的要命，有沒有稍微輕快一點的活？我看著附近有個醫院好像還要招護理人員，我看看能不能去再兼職一份夜班，跟院長商量的還挺不錯的，我去幹了兩天，挺輕快的，院長也挺照顧我的。對了你什時候回來，我把這個交給同宿舍的朋友了，你回來可能我還在忙著，到時候打我電話就好了。”下麵是一行電話號碼。
“我為什要收這筆錢？”
“這是工傷費。”
……
“院長，這個受傷麵積實在是太大了，實在是沒有救的必要了。況且這個工人她也沒有錢可以醫治，也沒有家屬，這都好幾天了也沒聯係到。這幾天的照顧也算仁盡義至了……”一個白衣天使在院長的辦公室匯報結果。
“這個女孩是一定要治的，錢算在我的賬戶上，這是我欠她的。”院長看著灰蒙蒙的天，似乎又要下雨。這次的雨似乎要下很長時間，雲層像是厚厚的棉被，直裹得人喘不過氣。
“這部手機是誰的？”男孩看著這部才發售不長時間的手機，又問她。
“那個女孩的唄，要不還能是誰的。”這個美女似想起了點什，便笑了起來。
“這個手機可是她用身體換來的，值不少錢呢。”
“放你媽的屁！別他媽胡說，她怎可能做這種事！”一團火在男孩眼中躍動。
“誒呦呦，這是說你女朋友不樂意了。別衝我發火啊，這些可都是她告訴我，之前我們可一塊住，一起打工。我可親眼瞧見她明明沒病卻大晚上三天兩頭往醫院跑，說是醫院缺人手去當護工，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信的，當護工哪來這多的錢。”
“不得不說你女朋友長得是真水靈，我一個女的看了都想好好疼愛她，哈哈哈…你是真有福氣啊！唉，但是上蒼不垂憐，出意外了我們也沒有一點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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