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末丘府。
阮茂剛剛換上府中給置辦的新衣,少年眉眼間的得意更是顯露而出,便揣著手趾高氣昂地走在院子,即便天色暗下,他也覺得自己瀟灑又帥氣。
大娘子房的侍女可桃方才侍奉大娘子人在正廳同丘行駒議事,出來看到這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的人,同府中姐妹一起悄聲拿他打趣,又用衣袖半掩麵輕笑出聲。可桃見院中紅梅景致正好,便摘了一朵紅梅放到阮茂耳後,更是惹得姐妹們歡笑。
“哎呀哎呀~這到底是丘府的風水好!”可桃站在他麵前,俯身看看這因“被抓包”而臉紅羞澀的少年,“姐妹們快看,我們這小掌事,可不輸潘安!”
“可桃姐姐怎得又拿我打趣!”阮茂終是臉皮薄,故作氣惱地要走出門去,便又迎麵撞上了阮苓。
“呦,這又是誰家的潘安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未等阮茂開口,阮苓便讓他坐到自己肩頭在院子轉了幾圈:“哥哥我可得好生疼愛一番我們這‘潘安’啊哈哈哈!”
兄弟倆正玩著,剛剛吩咐好下屬巡城的鍾維便也進到院子,撿起地上的一粒石子丟到阮苓頭上。阮苓一驚,立即放下阮茂,輕咳一聲又變作正經模樣,拍了拍阮茂的肩膀:“你告訴阿郎和娘子,殿下來了……還有小娘子。”
“是。”
鍾維則拎著阮苓的領子走出丘府,道:“今日你也奔波了一天,便好好歇歇陪阮茂過個節,你師娘還在等我呢,我就先走了。”
阮苓聽到這後半句話,心中那酸水都快溢出一樣,抱胸冷哼一聲:“還是師父好啊,早早便成了家,怕是忘了有個徒弟還未尋得良人吧?”
鍾維瞧他這樣子,握拳敲了下他的頭,笑道:“行了行了,來年我就給你安排,你到時候可別後悔。”
“快回吧,別讓師娘等急了,這天色晚了,嘉為也等著看燈呢。”
……
李鄴揚剛帶著丘小魚進到丘府大院,隻見丘行駒和夫人徐慈快步自廳中出來迎客,匆匆行了禮。
“臣不知殿下至此,有失遠迎。”
“欸,是我突然到訪驚擾閣下了,賢樂在此向閣下,大娘子賠個不是。”
李鄴揚將其二人扶起後,自己又微微低身行了個禮。
這一派和樂融融之景倒是讓丘小魚忘卻了自己的危機,便從李鄴揚身後竄出來抱住了徐慈,嬌嗔道:“阿爺和阿娘要把魚兒嫁給這一個大騙子,魚兒氣惱!”
李鄴揚被她告了黑狀,挑了下眉,那一臉笑意馬上變了顏色,可憐兮兮地搖搖頭:“哎,若不是我幫鍾將軍尋回你,你此刻還不曉得能不能回來呢!虧我還怕你餓了給你買了吃食,真是好心沒好報哦……”
可丘行駒聽了這話,給了丘小魚一記眼刀:“小魚,你到底也是將軍府的姑娘,怎得在殿下麵前沒了規矩?”
“阿爺教訓的是……魚兒知錯了!”
這嚇得丘小魚又縮到徐慈身後。而很快丘小魚便看到李鄴揚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就以鬼臉回擊,可還是被徐慈逮到。
徐慈用手肘輕輕懟了下丘小魚,笑道:“既如此,那殿下便留下一起用晚膳吧,吾先帶小魚去更衣。”
“那就多謝娘子美意。”
待那母女二人走後,丘行駒便將李鄴揚迎入正廳議論國事,未久,入膳廳用膳。
落座時,李鄴揚幾乎滿眼都是丘小魚。
少女是一襲祥雲白鶴紅裙,頭上挽著那金魚桂花簪,盡顯活潑而不失清麗,李鄴揚霎時間還以為是回到了三年前他初次遇到她的時候。直到丘行駒喚他,他才醒過神來。
“殿下若是想看,日後成親便可以天天看小女,不急這一時。”
“是我失禮了……”李鄴揚點點頭,又抬眼看向小魚,滿眼柔情,“小魚出如此明豔可愛,賢樂這才一時失了神。”
丘小魚聽了這話,口中吃食嗆入喉中,急忙以衣袖掩麵輕咳,飲了口茶後才舒緩過來,本想開口直呼李鄴揚之名,抬頭又見徐慈不明的微笑,急忙換了稱謂:“鄴,殿下謬讚……”
膳畢,未久,李鄴揚辭別。臨行前,贈予小魚一紅鯉粉荷簪子。
“賢樂早知這樁婚事,不曾有緣與小魚相識深交,隻是自華山一麵之緣後,心中多有期許,便做了這支簪子來聊表賢樂相思之意,還望小魚莫要嫌棄。”
小魚接過簪子,撫摸著那異常精巧的簪花與那栩栩如生的魚兒:“真好看。華山?我倒不曾記得……隻是先前冬日確實去過清虛觀祈福。”
“是了,清虛觀,隻是那時你心思不在我身上,但我是記得你的。”
徐慈微笑著上前一步:“看來殿下是早就屬意小女,為小魚如此費心思,那吾便放心了。”
“如此,甚好,那賢樂便告辭了。”
到底,丘小魚是將軍府的千金,雖有徐慈悉心護,卻也少不了年幼時被丘行駒抱去舞刀弄槍的,雖身形嬌小,心中卻藏著位身高八尺的大將軍,不論是擊鞠還是射箭,都顯出如男子一般的豪邁。
雖丘家擁戴李氏,為大唐立下赫赫戰功,已然家門顯貴,諸多往來,丘小魚為丘行駒老來得女,掌上明珠,卻是極少於高門娛樂之所中露麵的。如今婚期將至,丘、李二人已互通姓名,需加深情感,也便少不了小魚的拋頭露麵。
恰逢義陽公主生辰,於長安月燈閣宴請四方,以擊鞠會友。此時丘家於朝中更是如日中天,蕭淑妃雖盛寵一時,卻不免要同丘家攀關係,向王皇後假意示好,勸說其邀來丘小魚同李鄴揚一起出席。
永徽二年寒露,天晴,微冷。
義陽公主生辰當天,丘小魚卻少見得沉默寡言了些。這令李鄴揚也一時慌了神,畢竟先前聽鍾維提起,小魚隻聽到“擊鞠”二字便會欣喜非常。李鄴揚剛要開口,丘小魚便緩緩抬起頭來,雖神色憂愁,那雙眼卻依舊如湖水一般澄澈,閃爍波光。
她撇撇嘴,雙手抓緊了裙子:“李鄴揚……我有點擔心,萬一我犯了錯,那不僅是我們丘家,你也會受到牽連……”
李鄴揚垂眼看著她正揪著裙子的手,將她的手輕柔地拉開,又拿出一盒精心包好的桂花糖,拿出一顆塞到丘小魚嘴,看著她憂愁的樣子笑道:“小魚莫要緊張,據我所知,你雖活潑頑皮,但到底出身名門,又是徐娘子的女兒,禮數定然周到妥帖,更何況再不濟,有我在,你隻管放心去擊鞠玩樂。”
“唔…說的也是!”丘小魚看著李鄴揚,心中緩緩安定下來,又如有暖流遊過,細細品味著口中香甜,“謝謝你,李鄴揚。”
“小魚同我不需如此客氣。”
入了月燈閣,見了各位皇親貴胄,說不緊張都是假的,而小魚還是沉下心來,隨李鄴揚一一行禮,並向公主獻寶。禮畢,丘、李二人分別,丘小魚剛才落座,王皇後便叫住了丘小魚。
“予先前便聽徐昭容誇讚丘家小娘子可人靈動,如今一瞧,當真如此,隻是年歲增長,又將嫁為人婦,更平添了幾分清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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