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個”
這是豬眼街25號的住戶清晨起來在電腦上敲下第一句話。
鍵盤停頓了片刻,那些存於25號住戶腦中的片段如同轉瞬即逝的雲煙,瞬間飄散。
25號的房間內畫滿了意義不明的符號,連窗玻璃也難逃塗鴉,陽光傾泄進窗,投射出許多蜿蜒扭曲的影子,是符文的倒影。
倒影映在電腦主人的臉龐上,那人是個年輕男性,眼角低垂,看上去頗有厭世感。
周圍的鄰居與25號房主並不相熟,這在這個城市也是很常見的事。
偶爾會談起這個男人的隻有年近六十以從事清潔工作為生的林彩霞,她常常會從這戶人家的垃圾桶倒出許多剪得極為散碎的垃圾,包括紙皮。
她對此頗有微詞,給25號的住戶貼上了神經病的標簽。
25號對於外界的評價一無所知,他的電腦文檔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故事。
與其說是故事,倒不如說是夢境記錄。
與其說是夢境記錄,倒不如說是一些不具名的靈魂的人生回溯。
這樣的情況最初出現於半年前。
25號住戶逃離某座南方城市,跑到北方一個非常偏僻的小城定居,這座小城人口老齡化嚴重,年輕人不斷外流,南下打工。
像25號這樣年輕的人跑到這定居,屬於不可思議的逆流。
有一個網上流行的詞匯,叫躺平。他就是這樣跟熱心的居委會大媽解釋的。
時至今日,存在於他體內的另一股意誌仍稱呼他為小陳。
這個曾被梁龍升喊出口的簡稱,也變成了何英麗認知的一部分。
25號並沒有糾正,或者說,沒有必要糾正。他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邊界線,卻又一次又一次步入夢境。
若問為什,沒有人願意在哪一天醒來後消失,或者說,失去自我。
他不太願意回憶他在那座南方城市經曆的一切。
從城市野蠻生長出來的異度空間,死靈與生靈的匯聚處。
“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有過幾麵之緣的同道者得知他的遭遇後給他發來了嘲笑的話,隨後附上的是關於那個地方更詳盡的資料。
大部分的內容25號早就看過,畢竟那個地方本身就是他們那群人所關注的靈異地點之一。
這並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異度空間,25號初始看到它時,隻是頗為驚異這個空間吸納的靈都是十分極端的情況。
所謂的靈,也可以用另一個詞來稱呼它,就是意誌。
渴求生,渴求死,這群源源不斷湧進異度空間的靈意誌出現了兩極化。以至於在25號的眼中,外在具象化的樓宇像被一團淤泥所包裹。
混亂交替。
“危險度低,隻吸附飄蕩的靈魂,未對生人產生攻擊性,未對現實世界產生影響。”
這是25號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尚且還是正常人類的25號麵對這一異度空間,僅能從人的角度去思考其對人們是否具備危害性,忘記了人本身也是非常危險的生物這件事。
一個叫康雲安的男人住進了那棟樓,選擇在那棟樓招魂。
他通過謀殺一個妓女而得到了容器,隨後事情的走向卻沒有如康雲安的願,他死在了那個寂靜的雨夜。
隨後,他發現這個危險度極低的地方發生了異變。
“對現實世界出現了輕度影響。”
一個被招過來的普通惡靈與異度空間產生了交融,引發了連鎖反應,令居住其中的某些住戶走向死亡。
事情發展到這的時候,25號仍無法感覺到不安。
該說他天生就是冷血殘忍的生物罷,他們這群人之所以關注這個地方,完全是希望這個地方能誕生出可以為己所用的力量。
普通人的生死不在25號的天秤上。
不安的感覺來源於幾個月後某個男人的出現,那是一個愚笨的男人,他說,他叫何清平。
一個被25號認定為死亡的女人意誌出現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在25號的眼中,這個叫梁龍升的男人,身上長滿了另一個人的麵孔,數不清的麵孔皆是何清平的樣貌。
然而這絕非是何清平的靈魂附體,25號從未見過這樣的靈魂附體,不是1,是N。
他查詢了曾經加入的某個鬆散組織的資料庫,並沒有查到完全一致的情況。
有那一個非常古早的案例,地點是在醫院,某個將自身生下的嬰孩活活掐死的女人,身上附滿了嬰孩的靈,無數嬰靈的麵孔都是同一副。
是那個被掐死的小孩麵孔。
對此,檔案的標注上寫著這樣一段猜測。
“迷惘的靈們複刻了他。”
這個他,指的是呈現在世人眼中的嬰孩麵孔原主。
與發生在梁龍升身上的情況肖似,卻又有不同的地方。
25號從最初發現其身上的怪異之處時就接觸了梁龍升,比起複刻了某個靈意誌與模樣的檔案案例。
梁龍升身上存在的東西,更像是攜帶著何清平部分記憶的奇異之物。
危險的地方不在於他們攜帶了誰的記憶,而在於他們改變了梁龍升的認知。
“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兩個靈魂,並毫無芥蒂地接受另一個靈魂的存在。”這才是這群家夥令人不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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