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馬棚前麵，一片篝火周圍的幾個老兵正圍坐在一起，烤熟的肉類香味不斷從中央擴散開來，和酒香混雜在一起，讓人胃口大開。
塔曼今年有五十歲了，但是任誰看來都會覺得他有至少六十歲的年齡。這個老兵的頭發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中央還有一大塊油光亮的頭皮露在外麵，臉上的皺紋和老化的皮膚擠在一起，怎看都應該是卸甲歸田的年紀了。
滋滋冒出的油脂不斷滴落在碳火中央，塔曼出神地盯著烤好的後腿肉，卻完全沒有想要吃的意思。手中盛滿了葡萄酒的酒囊敞著口，一點也沒有變少。
“怎了，塔曼？”旁邊一個留著巨大絡腮胡的士兵剛剛咽下一大口葡萄酒，他手的肋排已經被啃的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一點肉渣。
塔曼依然盯著眼前的篝火，他開了口，聲音沙啞而低沉：“我在想最近的事情。”
“那群該死的混蛋？當然！”絡腮胡的聲音粗獷而雄渾，他把手中的肋條扔回中央熊熊燃燒的火焰：“就為了一箱子貴族的衣服，我們搭進去整整五條人命。”
“可那又怎樣？士兵就要服從、服從，從國王到貴族，從主教到郡長，讓士兵送死的人能排成長隊，如果你敢說一個不字，馬上他們就能把你送上絞架。”
“當心，馬可，如果近衛隊聽到你說的話，他們真的會把你掛在樹上。”另一個人警告他。
“得了吧，夥計。”馬可拍了拍胡子上沾著的酒珠：“你的隊伍不也死了一個，那個叫……貝利的，一個棒小夥子，摔的連埋屍人都縫不起來。”
“我不是在說那件事。”塔曼終於抬起了頭，看著大夥：“我們收複這整整三個星期，可是什任務也沒有下達，這很不尋常。”
“這有什不好？”馬可舉起手中的豬腎：“有肉吃，有酒喝，不用和臭烘烘的北地佬拚命，沒什比這更好了。”
塔曼的眼睛掃過眾人，倒映出火焰的光芒：“前線每天都在死人，上麵沒有理由把我們丟在這，白白消耗那多補給品。”
“你說的對，也許明天我們麵前就會出現一打巫妖。以酒和肉的名義，我命令你們去消滅他們！”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長時間的戰爭讓他們疲憊不堪，這樣的生活的確是難得的。
但是一陣怒吼和喧鬧的聲音從房屋後麵傳來，打斷了老兵們的笑聲。塔曼站了起來，身上的鎖子甲嘩啦啦地從他身上展開，粗糙的大手搭在腰間的窄刃斧上：“怎回事？”
喧嘩從街口轉了過來，幾個人影從濃霧出現。塔曼認出了他們，那是今天執行巡邏任務的人，這三個依然穿著從早上出發時的皮甲，圍在一起扭著一個穿長袍的男人，把他押到老兵們麵前。
“”的一聲，男人被巡邏兵一腳踹在膝窩，跪在地上。
“塔曼隊長，這個家夥剛才走在街上，被我們撞見了。”巡邏兵反扭著男人的雙臂“他準是個探子。”
塔曼的大手抓住了男人頭發，揪著這個闖入者的腦袋麵朝自己，淩厲的眼睛從花白的眉毛下麵審視著這個不速之客：“你們為誰效力，有多少人？”
“你誤會了，朋友。”男人的嘴角有鮮血流出，看來剛才被抓的時候吃了一番苦頭，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和善：“我的名字是尼弗利斯，我來到這是為了拜訪朋友。”
閃著寒光的斧刃壓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塔曼沒有理會他的辯解：“你是怎避開哨兵的？”
“我沒有見到什哨兵，我進了鎮子就一直走到這兒，直到被你們抓住。你能把這個拿遠一點嗎？”男人的眼睛朝向脖子下麵，神情很是害怕。
塔曼把窄刃斧插回腰間的皮帶上，一雙大手在男人的衣服來回摸索，神情變得嚴肅。
“這個，這個人……是一個法師。”零零散散的材料被一個接一個搜了出來，粉末、礦石以及奇形怪狀樹枝。塔曼把這些東西從長袍麵取出，它們看上去很像是施法材料，不過塔曼不敢肯定。
“你說的對，我是一名法師。”男子表情輕快，似乎正在進行一場郊遊：“可以放開我了嗎？我的老朋友還在等我。”
“這兒沒有你要找的人，鎮民已經離開了，這現在是軍團的駐地。”
“真是遺憾，你們能告訴我鎮民去哪了嗎？”
“你哪也不能去。”塔曼的冷冰冰地看著尼弗利斯，他可信不過這個可疑的家夥：“在將軍決定之前，你隻能留在這。”
沒有理會男子的抗議，在塔曼的指揮下，巡邏兵被派去檢查崗哨的情況，其他人則去報告將軍和拿取用具。
簡單用繩索綁住了男人的雙手，塔曼連同另外兩個老兵親自押著這個自稱尼弗利斯的男人，前往鐵匠鋪。
一路上這個膽小的家夥不停地抱怨，讓塔曼很想用拳頭給他好好來上幾下，不過考慮到對方的身份，還是沒有發作。
“這是軍團駐地，任何人不得擅自闖入。”塔曼指了指路邊一座頗為華麗的住所“就連我們的法師也隻能遵守這的規矩。”
“可我不是你們的法師。”
“所以才要仔細甄別。好了，我們到了。”塔曼推開了鐵匠鋪的木門，推著男人走了進去。
這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小鎮鐵匠鋪，火爐、工作台、絞盤一應俱全，鎮民的撤退並沒有讓這沉寂下來，軍團的工匠讓這依然熱火朝天。
“借用一下你的地方，恰克。”
“請便。”名為恰克的軍團鐵匠腋下夾著捆好的鐵甲向外走去：“我去把這些拿給第三隊的人，幫我照看火爐。”
塔曼點了點頭，他拽著男人向麵走去，這的爐火燒得很旺，從旁邊的路過的時候灼熱的空氣拍在臉上，讓人暫時擺脫了潮濕。
鐵匠鋪靠的位置有一塊巨大鐵籠圍成的空間，也許是存放貨物的空間，現在看上去像是軍團臨時關押俘虜的所在。不過塔曼並沒有把男人扔進籠子，而是押著他來到一張桌子前麵。
“哦，不。”尼弗利斯發出痛苦的呻吟，這不是因為手上的繩子被解開了，也不是因為他被按在桌子上露出雙手，而是因為馬可提著一件黑色的木質枷鎖從外麵走了進來。
“謝謝！”塔曼從馬可手中接過那件枷鎖，在手擺弄了一下，然後開始仔細地為尼弗利斯的雙手戴上。
“我討厭這個東西，你們真的不需要用這個來對付我。”男人的表情十分厭惡，但是他的雙手被兩個老兵牢牢地固定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塔曼為自己安裝枷鎖。
“這隻是必要的程序，法師先生。”塔曼認真地固定好枷鎖，上麵的符咒閃閃發亮，確保這個男人無法施法。“麵對施法者，多小心也不為過，我想您會理解的。”
垂頭喪氣的男人被關進鐵籠，他坐在地上，對著牢房一角喃喃自語，看上去沒精打采。
幾個老兵圍在牢籠外麵，有的沉默不語，有的神情興奮，仿佛在等待一出精彩的戲劇。
門被推開了，一個丁零當啷的男人帶著助手走進了鐵匠鋪。他黑色油膩的頭發貼在腦袋頂上，下麵深深凹陷的眼眶麵一對綠色的眼珠射出讓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巨大突出的鼻子和布滿青色胡茬的長下巴搭在一起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偽裝成人類的巨魔。
他當然不是什巨魔，腰間那柄骨刺突出的三頭連枷錘，以及一串和體表劄甲甲片不斷碰撞在一起的鐵製刑具都清晰地表明了他的身份：一位軍團拷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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