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攻城一整日不曾停歇的將士們終於迎來了喘息的機會,各自回了營地。
士兵們望著橫絕營帳之前的聳峙石壁,陡峭的大山被神明劈開了四方,削去了峰巔。
隻剩下一大片的平地起城闕,直愣愣的突出。
那根本不是什城池,而是令人絕望的巨獸匍匐。
夜幕之下,那些敵‘人’的視線如此令人膽寒。
胡馬嘶鳴,驚懼不休,像是感受到了什可怖的東西在逼近。
但已經墜入夢中神國的將士們不知,他們在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
暖和的營帳之內,不知是什動物毛皮製成的毯子上躺著人影。
鯨油燈點燃,伴隨著燈油燃燒,飄散出異常濃鬱的香氣。
光芒很是明亮,那柔和的光暈充斥在整個帳篷內,隻有在燈光的照耀下,才能入夢休憩片刻。
哢嚓~
燈火通明的營帳外,像是積木崩塌破碎的聲音作響。
營帳內,一個中年男人陡然睜開了眼。
還是不能尋到啊。
“阿古,什時辰了?”他扯著嗓子問向帳外的禁衛。
阿古掀開帳簾,單膝跪地回稟。
“將軍,是子時。”
“子時……”
高歡咀嚼著時辰,特意讓人打開了營帳的頂部。
蒼穹是那深沉浩渺,像是曾經的故鄉。
“會贏嗎?”高歡喃喃自問,竟然伸出手不自覺的向上。
看起來是要擁抱深邃夜空。
天命的碎片遠遁不知所蹤,年少的選擇當真是正確嗎?
怒意悄然占據了男人的麵龐。
既然世間有了我高歡,為什又要生出宇文泰來!
酸意腐蝕了這個男人經理數十年風霜心髒。
手掌翻轉,蒼老又粗壯的指節彎曲,月牙形狀像是那些東西嗤諷的口吻。
低頭的阿古臉上滿是苦澀,會贏嗎?
城南起地道,城北磊土山,攻城的巨獸被盡數射殺。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玉璧實在難以攻克,那些紫紅色的人形敵軍,已經不是人類範疇了。
刀劍不可加其身,悍勇無可敵。
非人力,所能及啊!
“將軍。”
阿古忽然出聲,吸引了高歡的注意。
他瞥向自己的禁衛,鮮卑而來的勇士,老朋友的子嗣。
那張堅毅且年輕的臉上竟然掛滿淚痕,泣不成聲。
“打不下來的,撤軍吧,將軍。”
阿古以近乎哀求的語氣請求道。
“住口!”
高歡憤怒,他的影子開始不安分的晃動,鯨油的燈光破碎了夢中神國。
就讓他贏一次,贏下這一次就行!
“阿爺,阿叔全都死了啊,將軍!”
高歡陡然無話,他不知該如何怒斥阿古,心髒被攥緊。
他腦海中浮現出昔日率軍射殺虎狼,與他一同伐山破廟,快意恩仇的六鎮朋友們。
嘶~
頭疼欲裂,他覺得自己忘記了很多東西,與爾朱榮交易的代價是什來著?
那些六鎮的朋友們去哪兒了?玉璧之側,那些倒下的堆積為山的骸骨又是誰的?
鯨油的燈光搖曳,無故起風。。
“下去,今日之事,不可外傳。”
高歡的聲冷漠,完全不像是那個洞察人心的領袖。
但在阿古離開營帳之後,他聽見了隱隱約約的悲泣與愴然的歌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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