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阿古遞上手帕。
高歡接過,擦拭著自己額頭的汗水。
“到哪兒了?”
高歡語氣透露著虛弱,他再也不是那個能夠馬上打天下的將軍了。
如今的他,不若說是田家老郎更為貼切。
呱——呱——呱——
“什聲音?”高歡驚懼,什東西能夠發出如此淒厲的嚎叫?
“將軍,是烏鴉在叫。”
阿古騎著馬,往外瞥了一眼。
不是邪祟,隻是普通的鳥兒。
“殺了祂們!”
高歡果斷下令。
“是。”
阿古沒有問為什,他隻需要聽將軍的話就是了。
不一會,便有將士彎弓搭箭,將這些聚集在枯木上聒噪的不祥之鳥一一射殺。
奇怪的是,這些鳥麵對箭雨來襲,不僅不躲閃,反而主動朝著箭雨密集之處湊去。
鳥屍落地,喙仍舊緩慢的張合著,脖子以一個詭譎的角度扭曲。
漆黑的鳥目直勾勾的盯著那個緩行的攆駕,看的人心發毛。
“祂們還在看著啊,我已經退讓了啊!”
高歡肆意的笑著,笑得很是悲涼。
他看著那些被不斷射殺的鳥兒,那些垂頭喪氣的將士還是那些能死命攻城不退的將士們?
身後綴行的狼群目光測測,望著前行綿延不斷的隊伍。
詭異而又模糊的氣盤旋在大軍的頭頂,那是死氣。
“阿古,今夜駐紮,讓斛律金過來。”
說罷,他便落下了攆架帷幕,讓外人不得窺視。
……
是夜。
士氣低落的將士們在連續幾日的趕路之後,終於能夠歇息片刻。
無一例外,他們都在談論著這幾日的異象。
暗影之中,傳來熹微的響動。
那些邪祟又開始不安分了,竟然敢跳出來窺視大軍。
胡馬嘶鳴,隨著黑夜的靠近越發高亢。
它們在警告,警告那些藏身黑暗的東西不要再次越界,從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將士們握緊了手中兵刃,大軍結陣,足以誅殺魑魅魍魎。
這還是東魏的地盤,不是邪祟逞凶之地。
帳內,數盞油燈搖曳,照亮了大帳。
有資格的將士們都聚集於此,因為名義上的將軍,實際上的高王讓他們前來。
此刻,他仍舊強壯,至少看起來還是那位六境天權大修。
斛律金身上纏繞著布條,掩蓋了形如蜈蚣的猙獰傷疤。
他看著高歡,蒼老的麵龐止不住的流淌渾濁之淚。
他以為玉璧之戰不過打沒了數萬之兵,隻要再給他們幾年時間,終有攻克西魏之時。
可為什,將軍竟然到了這等地步?再也不能帶領著他南征北戰了。
他們的大業未競,便已經折戟沉沙。
“斛律金。”高歡喚聲。
“臣在。”
“再為我唱一首敕勒歌罷。”高歡隻說了這一句。
斛律金這位老將嗚咽聲更加響亮。
他脫下自己的甲胄,露出強而有力的臂膀,但已經不複年輕時那般孔武有力。
他也蒼老到了如此地步啊。
木錘在手,咚咚咚地敲擊著鼓。
“敕勒川,陰山下。”
古老的鮮卑胡語悲壯而又嘹亮,像極了他們的一生。
高歡仰頭,將瓶中之物盡數倒入腹中。
哈哈~嗚嗚嗚......身體一陣陣聳動。
他不再掩飾,淚珠滾落,撫摸過蒼老的皺紋。
斛律金看見了,看見了高王在哭。
哭得如此情真意切,英雄遲暮。
以至於斛律金不敢相信高歡是真的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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