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還有一對年輕的夫妻來調解室詢。

    女的說：“我們的女兒和鄰居的男孩兒發生……關係了，我們現在不知道該怎辦了……不知道要不要報案。”

    我問：“你們女兒多大了？”

    女的說：“周歲已經18歲了。”

    我問：“鄰居的男孩兒多大了？”

    女的說：“19歲了。”

    我問：“他們是談戀愛嗎？”

    女的說：“不知道……孩子也不說，不過，好像是的吧。”

    我問：“已經確定不是男孩子強迫你們女兒嗎？”

    女的說：“應該不是強迫，但我懷疑是那個男孩兒誘導她的，要不然她不會的。”

    我問：“現在男孩兒的家長是什態度呢？”

    男的說：“他們是想私了。”

    我問：“那你們的想法呢？”

    男的說：“我們也不知道該怎辦了，如果私了該要多少錢合適呢？”

    我說：“根據你們說的這種情況，那個男孩兒的行為很難被認定為犯罪，所以權衡之下私了解決還是比較好的，至於該要多少錢，就看你們雙方怎去協商這個事了。我提醒你們一下，這事走法律途徑解決也未必會讓那個男孩兒受到法律的製裁，所以協商的時候你們掌握一下度，我認為還是別撕破臉為好，如果雙方談不成，最後變成你們比較被動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那對夫妻走後，我也下班了。

    在回家的路上，莊疏文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傅褑，你喜歡孩子嗎？”

    我怔了怔，說：“不喜歡。”

    他好像有些意外我這個回答，看了我一眼，又說：“你是不喜歡別人的孩子，但自己有孩子了就會很喜歡了吧？”

    我說：“別人的孩子又不用我來養，不花費我的錢，不浪費我的時間，我為什要不喜歡？而我的孩子，不僅要我花錢花時間，生育孩子時還會損害我的身體，我為什要喜歡？這個說不通。我就是不喜歡小孩子，當然，也不至於討厭，就是沒什想法。”

    莊疏文說：“我也不喜歡小孩子，我不想養孩子。”

    我看他，說：“你現在年輕，才會有這種想法，等你上了歲數，想法會變的。”

    網上說，男人年輕的時候說不要孩子，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孩子，不想那早負責任，耽誤自己去玩樂，但男人上了年紀就會想要孩子的，因為他們骨子根深蒂固有一種要傳宗接代的想法。

    莊疏文說：“不是。我就是不想一個流著我血液、擁有我基因的孩子來到這世上吃苦。”

    我其實是可以理解他的這種想法。

    但是，我還是問道：“有錢也會吃苦嗎？”

    莊疏文說：“眾生皆苦。隻是，各有各的苦罷了。”

    其實我已經看出來了，莊疏文心思很細膩，甚至有時候還有一點點的悲觀主義。

    我說:“你覺得苦會不會是因為太功利主義了呢？”

    莊疏文趁著打方向盤的瞬間剜了我一眼，“你說誰功利？你才功利，你全家都功利！”

    嗯，你也是我家的，這話也沒錯。

    我說:“我在網上看到的一段話，我很喜歡。”

    “以前我們被老師不停的教導著高考是改變人生的唯一機會，往後又是考研和考公，又是選擇工作，又是選擇伴侶。每一個選項好像選錯了天就塌了，可是人生其實真的沒有那脆弱，人生的容錯率大到你難以想象，功利主義導向的思考方式往往使我們忘卻了生命的本質其實隻是一場曆程。”

    “無數人忽略了一個真相，很多事情其實根本沒有意義。吃喝玩樂並不是虛度光陰，吃苦耐勞也不一定就值得歌頌。人生本就是不停的去感受、去體驗，愛你所愛。可是我們總愛去和別人比較，徒增自己的焦慮內耗。錯了，真的錯了。”

    “我們不一定要做世俗大家認為有意義的事，如果你想發呆，那發呆就有意義，看日落、數星星都是有意義的。要知道，你隻是來體驗生命的，不是來人間演繹完美的。慢慢接受自已身上那些灰暗的部分吧，原諒自己的遲鈍和平庸吧，允許自己出錯，允許自己偶爾斷電，帶著缺憾拚命綻放，不斷嚐試、收獲、感受，然後放下。”

    “換成我們都能理解的話就是，在吃漢堡比賽，輸贏並不重要，因為怎樣你都能吃到漢堡。”

    我看著莊疏文，一字一句說:“莊疏文，你隻是來人世間體驗生命的。”

    莊疏文沉默良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想跟我說話了。

    他說：“傅禐，你怎不生個孩子體驗一下當母親呢？”濃重的嘲諷味噴了我一臉。

    我不以為然，說:“我的體驗不能拿別人的生命當實驗吧？”

    接下來的路程，我們沒有再說話，我不知道莊疏文在想什，我隻是單純的大腦放空，在發呆。

    第二天，江涉沒有來“褑長醉”上班，打他電話關機，我有些擔心，他從來沒有過不打招呼就曠工的情況。我調取出他入職時登記信息的表格，找到他的住址，二話不說拉上莊疏文就去了江涉出租的小屋。

    我們敲了半天的門，無人應答，倒是把對麵房子的住戶敲出來了，那是個胖大叔，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莊疏文，“你們找小江？”

    我說：“我是他老板，他今天沒上班，電話也關機，擔心他出事，所以我過來看看。”

    胖大叔說：“哎，別說，你這一說吧，今天我也沒看到他……他一般早上會來我的早餐攤買早餐的，今天好像沒來。”

    我問：“這家的房東您能聯係上嗎？我怕他在屋出事，能不能讓房東過來把門打開看一看呢？”

    胖大叔說：“你等等，我認識這家房東，我給他打電話問問。”

    胖大叔非常熱心，他打通房東的電話，跟他說了情況，那房東說我們大驚小怪，完全不當回事，嫌麻煩，拒絕跑一趟。

    胖大叔說：“哎，老兄，你可別這樣說，萬一呢，萬一人在你房子出什事了怎辦？以防萬一嘛，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看一看，如果沒事更好，大家也就放心了，不是？”

    胖大叔熱心腸，陪我們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房東老伯終於來了。老伯一邊嘮嘮叨叨說我們沒事找事，盡會找麻煩，一邊拿出鑰匙開門，等房門打開，昏暗的室內，模模糊糊就看到客廳地上躺著一個人，再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江涉。

    當時太混亂了，胖大叔在叫，房東老伯在喊，不一會兒，來了好多人，又是派出所民警，又是救護人員，他們從我麵前走過，莊疏文始終把我護在身邊。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