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工整的「好」字，烏韶衣徹底愣住了，她心中早有苗頭的猜測此刻瘋狂生長，呼之欲出。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烏韶衣強忍下內心激動，無數次告誡自己，別衝動，現下情勢不明，一時衝動帶來的後果實在無法預料。
如此告誡自己幾番後，烏韶衣才神情平靜的轉向啞女，好看的眼眸流露出心願達成的喜悅：“那我去哪洗？搬水過來的話是不是不太方便，這屋子空間小，放不下吧？是不是還得把這礙事的鏈條拿開？不然洗的時候多難受！”
烏韶衣自認為理由正當，啞女怎也該考慮考慮，說不準天時地利人和真能讓她擺脫鎖鏈束縛。結果，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冰冷的。啞女在烏韶衣期盼中擺擺手，一手攙住烏韶衣，一手拿住那鎖鏈多出來的一截，用眼神示意烏韶衣跟著她走。
不是……這跟牽條狗出來遛有什區別？
烏韶衣憤怒，但她回想每天被啞女灌藥時半點兒反抗不了的怪力，那點兒憤怒很快就如同風中散沙，消失的很徹底。
“……好歹有機會走出來看一看了。”烏韶衣自己安慰自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出了屋子才發現，這幾天她竟一直住在一處小院兒！烏韶衣四處張望。這個院子不大，她一直待的是正房，正房兩側各有一個小一些的耳房，東西方向另外各有一廂房。院子的正中間有一棵樹，雖時值冬日，這樹卻枝繁葉茂，生命力旺盛，一點兒過冬的意思都沒有。樹旁不遠處的空地上，平鋪晾曬著一些藥材，烏韶衣鼻間嗅到熟悉的藥香，心不由生出幾分他鄉遇故人的安慰。
烏韶衣由著啞女帶她走，卻感覺啞女帶的路似乎並不是往正房旁邊任一耳房的路……不在耳房沐浴？
“我們去哪兒？”
“……”
“不是去沐浴嗎？！”
“……”
“你要食言嗎？！我們琅琊有句話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就算不是君子也得信守承諾！”
“……”
太可氣了！又不給反應！得不到回應，烏韶衣便有些排斥。啞女察覺到烏韶衣的不情不願，但她沒理睬，隻默默使了些勁，把烏韶衣硬生生拽去了並不遠的東廂房的屋子。
……哦，原來是在廂房沐浴？烏韶衣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短短一路上閃過的無數個糟糕的念頭有些好笑。
“你……你早說嘛……”烏韶衣跟著啞女進了東廂房，“不說話也行，給我個回應我不就不會誤會了嘛！”
“……”
啞女雖然還是沉默著，許是心理作祟，烏韶衣總覺得啞女的眼神中透出幾分鄙夷。烏韶衣轉頭，環顧四周，獨特的屋門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這屋門跟平時見到的屋門不同，雖都是木料做的，這扇門的頂部卻懸掛了一個已經生鏽、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手搖鈴鐺。這鈴鐺是幹什用的？烏韶衣正準備問啞女，想了想還是閉了嘴。問了也白問，烏韶衣想，肯定又不理人。她往走了幾步，果然瞧見一個極大的實木浴盆，這才徹底放心。離浴盆不遠處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火膛，火膛上有火爐，想必是為了方便往浴盆加熱水。
火膛一直有火，柴也很足，屋暖乎乎的。啞女往外走了幾步，然後伸手去夠屋門頂部的手搖鈴鐺。“叮叮當當”的聲響從鈴鐺傳出去，不一會兒，幾個身穿寬袖長衫，腰間係著疊成四四方方布塊的女人應聲緩步而來。烏韶衣了然，原來鈴鐺是專給啞女用的。烏韶衣又看來的四個女人，這四個女人的臉都塗的極白，頭發梳的光滑，腳上踩著圓頭木屐，走起路來“吱吱噠噠”作響。
和鄔人。
烏韶衣一眼就認出來人身份。她雖然沒有來過和鄔，卻聽老師說起過和鄔人的模樣。老師曾說，倘若在哪看到和鄔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們與琅琊人的區別。他們十分好認，首先便是認鞋。因和鄔資源匱乏，氣候潮濕，其他材質的料子十分容易被潮氣侵蝕腐爛，因此為了行走更方便，他們的鞋一般為木屐。木屐成本低製作簡單，即使為了區分木屐，將方頭木屐定為男子木屐，圓頭木屐定為女子木屐，也不需要多複雜的改動，對人力稀缺的和鄔非常友好。再一個，便是那塗的煞白的臉。和鄔人愛美，喜歡在人群中凸顯自己，他們認為白色是純潔的顏色，白色的臉代表高貴，頂著高貴又純潔的臉才能奪得眾人關注，於是和鄔人便想盡辦法將臉塗白，連帶著脖子也糊麵粉一般白得嚇人。
啞女是不是和鄔人暫且存疑，但特征鮮明的那四個女人，絕對是和鄔人沒跑了。
烏韶衣看向啞女：“和鄔人過來做什？”
啞女又不理烏韶衣了。她似乎在那四個人地位還算高，隻需要伸手指一指烏韶衣，再伸手指一指房間正中央的浴盆，四個人便整齊劃一的點頭，隨即踩著木屐“噠噠噠噠”的行動起來。
這給個指令就行動的樣子，讓烏韶衣想到以前烏府後門犄角旮旯被她喂食過的流浪狗……
這四個和鄔人有人刷洗浴盆，有人往浴盆倒水，有人查看火膛上燒著的水有沒有沸騰，有人準備胰子皂莢……她們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自的任務，仿佛一個個被無形的線操控著的提線木偶。烏韶衣往邊上退了退，唯恐等著沐浴的閑人擋了忙人的道兒。
過不多久，幹淨整潔的浴盆便盛滿了溫度適宜的清水和不知從哪兒尋來的花瓣，等著烏韶衣享用。
“……你們不走嗎？”烏韶衣拽著身上僅剩的衣，試探著問一旁守衛一般站著的五個人。“你們要看著我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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