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看著陷入重重包圍的春香，得意地咧開了嘴角。看吧！她已無力回天，行將命喪黃泉！她陷入了絕望，她慌亂地轉動身體，但無論她麵向何方，迎接她的都隻有黑暗深邃的槍口和潛伏在槍膛如餓狼般饑渴的彈頭！她和死亡之間，隻有兩個字的距離。

    “開火！”

    響起了像過年時的鞭炮一樣的“砰砰”聲，春香的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個由槍口火光組成的閃爍不定的光圈。她在光圈橫衝直撞，卻始終無法突破。無數子彈灌進她的身體，它們從她的一側進入，從另一側出來，拖著紅色的尾跡。有時兩顆子彈會很巧妙地在她的體內碰撞，激起更大的震蕩。春香終於倒下了，像個轉不動的陀螺。

    啟明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有節奏地拍了拍手。他想：“終於除掉春香了，接下來就隻剩秋爽。我的軍隊所向披靡，他自然跑不了。本以為彼岸的風暴能代勞，結果還是得我親自動手。這兩個家夥，總是能做出一些驚人的事，但顯然是我技高一籌。”

    他看著滿桌可口的菜肴，重新拿起筷子。

    他伸出去夾菜的手卻僵住了。那些警衛分身都看見了這一幕，而這位真身，身為眾多分身的首腦，不必抬頭去看也能知道。

    在分身組成的包圍圈的中央，在那一灘血泊，有一個不知是人還是什動物的肉塊站了起來。

    血倒流，流回她的身體。被子彈擊飛的肉沫和內髒碎屑像某種古怪的軟體動物，在地板上爬行，爬上她的身體，回到本來的位置。

    啟明迅速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感到恐懼和惡心。他再次下令：“開火！”

    子彈和剛才一樣凶猛。這次，春香一動不動，任憑子彈穿過自己的身體。已經重組了將近一半的身體又被打散，但重組卻沒有停止。

    槍火一輪接一輪。這時，有個分身報告說：“沒子彈了！”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隻不過心神不寧，和分身的默契有些削弱。

    沒了子彈的幹擾，重組速度明顯加快。當最後一塊皮膚貼好時，春香搖晃了一下，生命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

    春香問：“你是誰？”

    啟明愣了一下，心想：“她不認識我了，她失去了記憶。”他板著臉，用威嚴的聲音回應：“我是你的主人，而你是我最忠誠的部下。”

    “我沒問你，啟明。”春香冷漠地說。她感到腦子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分不清那聲音的音調是高還是低，也分不清音色是清脆還是渾濁。但是那聲音說的話十分清楚。

    “回答你的問題，我是你體內流淌的血液。”

    “我頭一次聽說血液會說話。”春香說。她這次說話時沒有開口，她發現不必開口就能和那聲音交流。

    “白癡，我不是一般的血液。作為一個即將被世界法則抹除的非正常存在，你好好想想，是誰把你釘在這個世界上？”

    “你是那狐狸的血，”春香說，“是你救了我。”

    “你可以這理解。我在你體內一圈圈循環，已經使你的身體發生了潛在的變化。經曆了一次死亡和重組後，你的潛能便可激發出來。”

    “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不必，我根本就不想幫你，這全是自然發生的。本來流淌在凡人的體內就夠糟的了，結果還要幫你強化身體！何其殘忍！但我毫無辦法。”

    “我能不能請你再行行好，幫我把心痛治一下？”

    “治不了，這是以肉體凡胎承受魔血的代價。你會無時無刻不感到心髒劇痛，而且會比正常人更容易疲倦。”

    “那我要在筋疲力竭之前好好大鬧一番。”春香看向旁邊的一大群分身。

    “這點我和你一致。”

    以上的對話在春香的腦海快速進行，用時不超過一秒鍾。一秒鍾後，春香不見了。

    “不見了……不，是太快了！快到肉眼無法捕捉！”啟明緊張地看著，但是想不出應對之策。

    春香化作一道白色殘影（因為她穿著白色的廚師製服，盡管已經破破爛爛了），分身一個一個地消失。白色的橡皮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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