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我侄兒最近怎樣啦？有沒有乖乖讀書啊？“

    “唉，小孩子總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我們是弄不懂的咯。“

    “放寬心啦，姐，現在他還什都願意跟你說，這不是也挺好的？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多好啊！過年要回家來嗎？你們工作辛苦，我給你們準備理療噢！”

    “你的病還好吧？沒有擴散什的？”

    “也就這樣，養著唄，鄉村醫生的工作不算很勞累……”

    經過了許多年，我從中醫藥大學畢業。但在城市輾轉工作多年以後，我發覺頭痛病越來越嚴重。我的身體向來不算好，所以隻當是又增加了一個小毛病。但我清楚地記得當年爸爸也是這樣頭痛的。

    我不想做任何檢查，讓我的病得到篤實的診斷。我隻是召集了家人，表達了我的決定：我要辭職，回家鄉繼承父親的診室。依照中醫的四診合參，我大致判斷了一下癥瘕（即中醫病名的的腫瘤）的狀況。“桃仁……不，三棱20g莪術20g……”我擬定了自己的藥方。

    我知道那樣的腫瘤是不可戰勝的，更清楚稍稍能對抗它的手術，其副作用，不是我願意承受的。我不想因為術後的癱瘓麻煩到家人，也不想因精神錯亂等等副作用傷害到家人，我隻想依照自己的意願，好好度過最後的一段時光。我希望度過一段清醒的時光，好好完成我想做的事，好好和我愛的人告別。

    令人欣慰的是，媽媽沒有反駁我的決定，她罕見地低頭沉思，逐漸眼眶泛紅。姐姐也少見的不知所措，但沒有多說什。我希望這樣的告別，能不讓她們感到像當年那樣遺憾。

    我不是為了回報鄉親或者做什慈善，那大概是衣錦還鄉的富豪們才有能力做到的事。我隻是被城市拒之門外，灰溜溜地“逃”回了家鄉而已。在姐姐的幫助下，我在曾經作為爸爸診室的房間重新開辦了診所。姐姐總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行動派，我們彼此的交流很少，但總是毫無保留地互相信任和袒護。麵對母親的指責，我們總是替對方解釋緣由；麵對彼此的求助，我們也總是立刻給予回應。手續齊備，診所開業那日，我給遠在城的姐姐發消息，表示此後終於有足夠的時間給她做理療了！隻不過得麻煩她走一趟原路。也許我曾經從沒想過，我會在遙遠的將來，主動回到我那時鄙夷的家鄉長期生活。我是在逃避什嗎？我害怕了嗎？可是大概沒有人能不害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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