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格外的黑。許愁有些分不清楚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究竟是在外麵,還是在那個地窖。
對,地窖。許愁記得三歲前自己與母親就是生活在一個又黑又小的地窖。聽母親身邊的媽媽說,自己是出生在地窖的。
那時候許愁不懂,為何母親常常以淚洗麵,為何唯一的媽媽隻敢在夜偷偷翻出地窖,去換取一些簡單的食物。
還有一個滿臉刀疤的人,他不生活在地窖,可是他會叫母親世子妃,叫自己小主子。
大多數人成年後對三歲的記憶便模糊到想不起什。可是,許愁知道,這輩子,永遠不可能忘記的便是生活在地窖的日子。
三歲後的忽然有一天,一個男人出現在地窖口,許愁記得無比清楚,那個男人管自己母親叫大嫂……
民德五年。前朝許氏在城外被廢棄的莊子,被皇帝周戡賞賜給永忠侯周本闊。
那是許氏留下的最後一個莊子。周戡想,還是交給永忠侯打理吧,其深的含義,周戡覺得也不必再提。
周本闊帶著當時的管家去城外收莊子。他還記得,那一日天陰沉得不像話。就跟那破敗的莊子一樣,都顯得那般壓抑,難受……
許愁覺得,如果那一日不是自己好奇貪玩,跑出了地窖,遇到那個年輕的男人,或許很多事情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吧。
周本闊走在雜草叢生的莊子,心頭微微有些疼。曾經每個夏日,與兄長許本寬就會來莊子住上一段日子。不拘父親管束,可以上樹摘桃,下塘摸魚,好不快活。
還有一個隻有兄弟二人知道的秘密基地。周本闊現在斷壁橫垣中尋找著當年的痕跡。有人!雜草叢中有微微輕動的痕跡!
周本闊大步流星上前,在草叢中一提,一個小男孩出現在眼前。
周本闊永遠不會忘記那雙眸子,恐懼的盯住自己,下一刻,男孩狠狠咬在自己臂膀上。疼痛地鬆開手,男孩像兔子一樣迅速逃跑。
為何會有這小的孩子在這兒?!為何那張臉與記憶中兄長的模樣那相似?
周本闊覺得胸膛心鼓鼓地跳,不敢往下想。
許愁還記得,男人跟著自己進了地窖。母親看見男人又驚又怕的眼神。
“你殺了父王,還殺了世子!如今你是要來殺我們母子了嗎?!”將男孩緊緊摟在懷,女人既害怕又憤怒的大喊。
“不,大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周本闊又驚又喜的看著眼前瘦骨嶙峋的女人。想要解釋,卻嚇得她抱緊孩子,眼神戒備而憤恨。
城破那日,世子妃與奶媽先一步被許本寬送出了城。可惜兵荒馬亂,剛出城沒多遠,趕馬的就被流箭刺中。
車外流民與屍骸遍地。無奈之下,奶媽隻好帶著有孕在身的世子妃扮做流民,花了好幾日才找到莊子上躲起來。
一進莊子不久,便得到許本闊父殺兄救周戡的消息。
知道莊子可能很快也保不住了,世子妃帶著奶媽找到世子曾提過的秘密地窖,躲了進去。誰曾想,這一躲便是三年多。
莊子廢了,世道也變了,就連許本闊也搖身一變成了大德王朝的永忠侯。
後來,機緣巧合下,奶媽救了已是半個死人的刀疤。刀疤在廢棄得莊子周圍裝神弄鬼好些日子,才終於讓莊子連乞丐都不敢再來,成了真正的廢墟。
誰也想不到的是,三年後,周本闊重新接手了莊子,發現了地窖的人。
……
……
“大嫂,請你相信我!跟我出去吧!我一定照顧好你跟侄兒,讓兄長在天之靈有所安慰!”周本闊看著眼前的母子,內心翻湧,雙膝噗通一聲跪下來。
“我憑什信你?誰知道一出去,你會不會綁了我們母子去新皇帝麵前再邀功?!”世子妃護住孩子,惡狠狠到,隻恨不能衝上去與周本闊拚命。
“金印為證,”周本闊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印,“如若有違,我死無葬身之地!”
……
……
許愁還記得,那以後沒多久,母親便被接走了。自己與母親的奶媽也被悄悄接了出來。母親臨走前抱緊自己說,等他日母子團聚,再不分離。
那以後,永忠侯府多了一個妾室。而那時,永忠侯夫人袁佩悠正身懷二胎,不過三個月而已。
不久後,妾楊氏“有孕”。
……
……
大牢,周本闊閉上眼,大嫂祈求的聲音似乎又響在耳畔:“我求求你,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孩子的身份!我隻求他平安長大,你將他送得遠遠的,遠離前朝今朝的糾葛,做個普通的人就好!那些過往,就讓他煙消雲散吧!”
當時,府,袁佩悠對楊氏的身份多少有些疑慮。若是一旦被查出前朝遺孀與遺腹子。這樣的身份,就是一枚捂在懷的火藥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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