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度一九八六元旦後，春節一臨近。多年來洪曉鴻少有閑情逸趣，今年卻在除夕夜帶兒女至大院門外，觀賞爆竹聲聲除舊歲。愛女雙手捂耳藏身後。燁兒引放煙花響炮，幾番路路外，歡笑不休。大年初二遵習俗，葆真同丈夫攜兒女回娘家。謝家老宅院翻蓋一新變樓房，上下兩層共八間，東西廂房鐵大門，村獨一無二第一家。外孫兒女歡聲齊喊爺爺、姥姥。

    謝葆真問：“兄弟去哪了？”謝母：“葆奇年三十在家過年，初一午飯後去皮革廠值班。他姐夫葆奇今年二十五了，早該媳婦了。樓房不是為他蓋了用處不大。”洪曉鴻：“父母為兒女生命不息操心不止，好在兄弟是至孝之人，以後有了出息，會接二老去住高樓大廈。”嶽父：“葆奇自隨姐夫鞍前馬後，各方麵皆有長進，隨之眼界也不同以往。凡來提親媒的一概不給人家見麵。還他的事不用家管。”洪曉鴻：“兄弟這樣話想必有了主意。”

    翁婿正在話，女兒洪燕從大門外跑進來：“舅舅開來的車和爸爸開的車一模一樣，還領來一個女的，我叫她什？”洪曉鴻：“怎稱呼得問舅舅。”待謝葆奇進屋，家人的目光注視他的身後。葆奇給同來的姑娘，介紹姐夫、姐姐，她是光良哥孩子的姨呂桂蓉，現在是皮革廠會計。昨晚共同值班，早飯在她家吃的，一塊過來想去市買東西。這呂桂蓉初進謝家，不顯拘束大大方方，先呼伯父母，後叫洪哥謝姐。午飯後，謝葆奇帶她去了市。

    嶽母問：“他姐夫你看這閨女怎樣？”洪曉鴻：“婚姻大事男女雙方自主，大年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讓兄弟自主選擇吧。”嶽父：“自葆奇走後，加工廠副食品長途販運停了，光搞季節性粉製品了，一年能落個兩三萬。”洪曉鴻：“已經很不錯了，掙的錢您二老花不了。今後隨著年齡增長身體要緊，要把這事當成消遣和鍛煉身體。”

    晚飯前，洪曉鴻辭別嶽父母回到家，妹妹全家上午就過來了，孫外孫圍著轉，二位老人其樂融融享倫。元宵節前洪曉鴻分別走訪各方的關係、朋友。出了正月，溫錦堂夫婦來到都津，既定項目準備拉開序幕。他向洪曉鴻表明，想發展，目前安曹縣比較理想，現在需要把信息透出去，讓縣主動靠過來，便於我們爭取優惠條件。洪曉鴻：“在年前商量的基礎上，我設計了一套方案。明葆奇來接，你同弟妹先回廠，穩坐釣魚台，月內會有好消息。”

    此後洪曉鴻從安曹縣城驅車向西四十公，跨出省界進入中原地區東陸縣，因縣委招待所有會議，便住進供銷社的旅店，白從店中租借自行車，到鄉下考察風土人情。其中自然是以物產為主，一連數日到了三個鄉鎮、十餘個村莊。看到東陸肉食牛養殖，起步雖晚於安曹，但現在的規模和肉牛存欄數卻不亞於前者。

    這中午洪曉鴻正在樓下餐廳自斟自飲，突然看見從外麵走進的中年人有些麵熟，此人與餐廳內對服務員指手畫腳，聞者皆唯諾之，等他與洪曉鴻四目相對突然愣住了。急步近前問道：“你可是都津洪經理？”洪曉鴻起身道：“你是供銷社宋德利科長吧？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宋德利：“有緣千來相會，無緣咫尺不交往。”當下將洪曉鴻讓與單間，重新安排酒菜。親提壺把盞，道：“南方一別，轉眼的功夫十月餘，那時不是老弟惠顧，回來日子就不好過了。”洪曉鴻：“宋科長的那兩萬噸化肥，其實是溫經理有意關照你，我也是順水人情。”宋德利：“當時你已付款，貨已有歸屬若執意不讓，溫經理不會強扭。當然溫老板的照顧也不能忘記。”

    洪曉鴻問：“那批化肥發回來效益還可以吧？”宋德利：“從這往南大部分已經稻改，成水田了，從秧苗到返青離了化肥不行，這一把幹的算是名利雙收。下半年調到東陸供銷社負責，升了一格。”洪曉鴻：“原來如此，人雲寧當國之君，不當大國之臣。剛才看見當眾發號施令，便知你今非昔比。”宋德利：“雖係統內獨當一麵，但行政上歸縣政府領導。縣委剛召開了會議，把招商引資落實到部門了。事業單位人人都有任務，咱先不這個，敢問老弟到此有何貴幹？需要的地方盡管發話。”

    洪曉鴻：“溫經理去年承包到期後，到咱北方上項目建廠子搞實業，受他委托到這一帶進行資源考察。今日巧遇有向導了，請老兄給我農村的情況吧。”宋德利：“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農村實行土地承包責任製，老百姓講話分田到戶啦。黨和國家土地政策的重大改革，完全符合廣大農民的願望，極大地調動了積極性，解放了生產力，增加了社會財富。糧油副食、家禽肉蛋市場供應充足，計劃和憑票證供應已經成為曆史了。”

    洪曉鴻：“曆史性轉折和變化我們都看到了，我想知道農村農民麵臨的需要是什？”宋德利：“平原地區農民生活改善提高了，指的是溫飽解決了，但還是缺錢花，光靠種田富不起來。那些萬元戶有其他進項和門道，現在農民致富途徑，外出打工，做買賣，搞型基建包工，建磚瓦廠，從事個體運輸，搞家禽畜牧養殖，這是目前農村的基本狀況。”洪曉鴻：“這幾我到下麵去看了，有的村莊家家養牛，上百頭的養殖場也看了幾家。”

    宋德利：“開始養牛有發家的，形成規模飼養以後，經濟效益不是想象的那高。肉食家畜得有生長期，不是像內蒙古大草原那樣光吃草就行。肉食牛需要精飼料，產出成本逐年提高，另一個主要原因是深加工搞得不行。往東的安曹縣人家建了皮革廠，據是南方大老板來投資的，對產品實行包銷。咱這有往那邊販鮮皮的。”

    洪曉鴻：“宋主任的南方大老板，就是去年你認識的溫錦堂。他在河防趙家村搞得項目，屬於皮革初加工。今年準備投巨資從國外引進技術設備，生產商品皮革。建成投產後產值超過兩個億。”宋德利聽後：“乖乖這厲害，這個項目現在落戶了嗎？”洪曉鴻：“溫經理夫妻二人都過來了，正在考察選址，跟縣還沒公開。”宋德利：“既然這樣能不能做做工作，讓溫老板到東陸來投資建廠。”洪曉鴻：“宋主任的想法，超出我此行的範圍，如果想做鮮皮生意那好辦。”宋德利：“去年溫經理給我這大的效益，知道兩口子到咱這邊了，不去看看對不起朋友。”

    洪曉鴻：“今日他鄉巧遇老相識，蒙置酒款待，欣喜之餘貪杯多吃了酒，嘴沒了把門，將錦堂的計劃和盤托出，請老兄對外切勿傳。眼下看供銷社在農村獨家經營的局麵一去不複返了。從經濟效益上考慮，宋主任可以組織鮮皮收購點，哪怕一平尺賺一毛錢，一萬張皮可獲利三四萬。這無論與公與私都可以辦。老兄不會因利而不為吧。”宋德利：“多謝洪經理指出一條致富路，但我想著縣的經濟發展，通過發展惠及更多群眾。身為黨員幹部，如果光想著自己富起來沒什意思。老弟同溫經理關係不一般，幫我美言幾句，把大項目引進東陸來。”洪曉鴻：“人各有誌勉強不得，再錦堂已在安曹縣安營紮寨，同地方產生感情，三言兩語難以奏效。”

    宋德利：“現在到哪投資都受歡迎，預期的目標能否能實現，當地發展環境，政策優惠起決定性作用。孫悟空神通廣大會七十二變，一念緊箍咒頭疼的什也幹不了。起初孫猴子看見的是一頂嵌金花帽，自己帶上的。前期不考察好，一旦資金投進去了，覺著不合適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沒這容易。”洪曉鴻：“宋主任這番話堪稱金石良言，但執意要去服溫錦堂恐非易事。”宋德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為了繁榮地方經濟，一趟不行就跑十趟，十趟不行就跑一百趟。起碼通過交流可以獲得一些信息和提示。”

    洪曉鴻：“宋主任為了招商引資鍥而不舍令人佩服。錦堂兄弟為人很仗義，你去看他肯定高興，關於大項目暫時對外保密。我下午準備回去，歡迎方便的時候到都津去。”宋德利：“中午是便飯，不成敬意別走了，晚上我邀縣府領導正兒八經請你。”洪曉鴻：“這可使不得，我洪曉鴻為了養家糊口，在外奔波闖蕩多年，至今沒有很大建樹，登不了大雅之堂。”宋德利：“老弟休得過謙，依氣質才識高我等多倍也。能做幾千萬的買賣，取百萬之利盡在談笑之中，更為重要的是，溫錦堂對你很信服。當時居高臨下，尚能唯你之意，今若樂意成全必然十有八九。”洪曉鴻：“感謝大哥信任，想一口吃胖，弟著實愛莫能助。若先從基礎做起，或許大事有望。今晚與友人有約不能失信，咱弟兄倆就此別過容圖後會。”宋德利見挽留不住，心中不樂隻好作罷。

    洪曉鴻走後，宋德利將得到的信息，向縣府領導匯報。主要領導指示，招商引資要學會千方百計，堅持走出去請進來，呆在家等人家找上門來，不一定是好項目。立即安排有關部門支持配合宋德利，爭取把這個項目挖過來。

    洪曉鴻同宋德利分手後，徑直去見溫錦堂，他夫妻二人已在皮革廠等候多日了。洪曉鴻把在東陸縣偶遇宋德利的過程細了一遍。溫錦堂：“去年乍見他時，觀此人態度懇切為人至誠來路正當，算是幫了他一把。不想今有了用場。”洪曉鴻：“不出所料，近日他會帶領縣府領導來拜訪你，思想應有所準備。”

    溫錦堂：“這宋德利等人前來無非是邀我去東陸看看，若不去顯得宋德利沒有麵子，讓其失望而歸非你我初衷。若去又能做那些實際事呢？”洪曉鴻：“營造場麵，形勢才會對我們更加有利。你出麵沒有真實內容，擺花架子意義不大，反而會留下負麵影響。賢弟在興業之初曾言皮革廠投產之後，縣內各地會遍地開花，如今看來並不預期，其原因，一是農民缺乏資金；二是銷路被趙家兄弟把持，想獨樹一幟者不甘受製於人，以現在的生產能力而言，大項目上了之後肯定會等米下鍋。為兄東陸之行的收獲，一、資源不亞於安曹；二、宋德利是可信賴依靠的人，可以考慮也給他一百萬，委托他在東陸仿效安曹的模式搞初加工。這大廠建起來了，那邊廠也投產了。此乃未雨綢繆也。”

    溫錦堂：“知我也，洪哥也，趙家二兄弟勤奮務實，對我們忠貞不二。論其才在當地也算是佼佼者，隻是心胸不寬境界不高，方圓左右凡來取經求教者皆冷漠之。”洪曉鴻：“創業之初是促進者擁護者，事業發展到一定程度，變成阻礙者，甚至於是攔路虎。主要是想維護既得利益，看不到發展大了利益分享的前景，這與我們思想工作沒跟上有關係。另一方麵嫉賢妒能人人有之，一個人具有大將風度，師長旅長才能聚集麾下。如果本人隻有團長之才，很難容納師長之才。武大郎開店，不希望有高人。這次到東陸帶著趙光良去，一是促進他；二是讓他給縣傳遞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