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衝入建康之前,楊廣便下令不得妄動建康城的一草一木, 尤其是陳朝的皇宮。
藏書閣自建康陷落那日起楊廣便派兵嚴加看管著, 等閑人不能進, 是以麵的書籍皇宮的器物才得以完整的保存下來。
高熲等人和楊廣是一個意思,先把圖書和在陳朝皇宮繳獲的珍寶押送回長安。
賀盾跟著楊廣去藏書閣的時候,牛弘正盯著士兵們把裝好的書冊往馬車搬。
文人最是愛書,哪怕還沒能仔細翻看都是些什, 大概看一看頭的珍本和規模, 就足夠這位飽讀詩書的大儒激動高興的了,幾乎全程都這個心些別碰壞了, 那個輕拿輕放的,因著擔心士兵們粗手粗腳損壞了書頁, 裝箱還特意請了些手腳細致的宮女婢子來。
足足幾萬冊, 這還隻是一個藏書閣的。
牛弘親自盤點登記,雖是累得不住捶腰, 臉上卻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陳叔寶身為皇帝,所作的詩詞都有專門的櫃架, 牛弘翻看得唉聲歎氣, 最後還是吩咐宮女單獨拿來個箱子, 把陳叔寶詩書詞話整理好, 心裝起來了。
楊廣隨手翻看了一些, 把書冊擱了回去, “陳叔寶把習文做詩的心思用一半在治國上, 亡國之時也不必感慨世風日下朝臣氣節殆盡了。”
賀盾點頭表示讚同, 楊堅拿到陳叔寶的詩集,也過類似的話,可見文學青年陳叔寶的詩品如何了得了。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這一首《玉樹後[庭花》,幾乎已經代表這時候宮廷華辭的最高水平了,陳叔寶是一個糟糕的皇帝,但也是一個很有藝術文學修養的詩人。
江南本就多才子,這樣一個國度,再加上有這個皇帝,藏書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時人幾乎是以藏書多少為榮,有些富庶的書香門第,私人藏書動輒上萬冊,比大隋剛立時的國書閣還要多出許多。
這藏書閣的古籍珍本,名家名著,書法繪畫,佛法禮經等等應有盡有。
有些是後世失傳了的,有些是賀盾完全沒見過的,一整個陳朝的王宮,就這三座藏書閣最為珍貴了。
賀盾在麵逛了一,等出來的時候,色都晚了。
萬家燈火,炊煙繚繞。
平陳一戰太過平順,大隋士兵紀律嚴明並未侵擾百姓,再加上陳後主昏庸無道,是以這一戰,江南的百姓們並未受多大的影響,除卻剛開始些許混亂之後,這兩個月下來,已經很平穩了,此時正值忙碌收工的休憩時間,隨處可見的熱鬧,隨處可聞闔家歡樂的笑語聲。
楊廣握著賀盾的手走在街道上,無意識把玩著她的指尖,見巍峨綺麗的宮城漸漸掩蓋在黑色的夜空,心綿延千的宮城俯瞰腳下,確實勾得人浮想聯翩。
楊廣看了眼旁邊的妻子道,“阿月,以後我也建一座這樣的閣樓,阿月你與我一道住可好?”
賀盾聽得有些囧,見他不是開玩笑,便撓撓頭道,“阿摩,吃不過二兩飯,睡不過一張床,搞這複雜做什。”陛下雖政績突出抱負遠大,但喜好奢靡享受也是真的,他這人腦洞大,想法也多,一建勢必要建最好的,有些宮殿是宮瑤池也不為過了。
賀盾看了陛下一眼,心現在過的日子越清貧簡樸,登上帝位以後便撒丫子歡實起來了,都收不住邊了。
賀盾想起王韶,老實道,“王韶大人出了名的耿直,阿摩你當真敢建,他就敢參你一本,當然我覺得你這樣也不好,要附議王大人的。”
楊廣聽得想樂,心也是,他的王妃向來不把財物放在眼,他修一座金堆玉砌的宮殿,她不定也會像以往給她的那些東西一樣,撬下來抱出去換錢,換了錢不是在外撒了,就是投在一些沒邊沒影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她吃穿都無講究,方才看了陳後主的王宮,她覺得美,卻似乎也沒見想據為己有的。
起了私心,想據為己有,那才是真喜歡。
楊廣用力握了握賀盾的手,站定了看著她,含笑問,“那阿月,晨間你一見麵便問張麗華的事,是擔心我另謀新歡?想將我占為己有?”
賀盾被陛下目光灼灼看得有些發窘,是想據為己有,不想他和這些能讓後世人惡意揣摩的桃色新聞扯上邊的想法還更多一些。
畢竟沒影沒邊兒的事陛下都被魔化成了色中餓鬼,再有影,那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賀盾老實回道,“都有,想阿摩做一個專情的男子,也想阿摩做一個頂立地的英雄。”
她真是和蜜糖一樣。
楊廣盡量壓下唇角的弧度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傻了,聽見後頭銘心聲主上主上的咳咳聲也不搭理,隻看著麵前的人,若非傍晚的街市上人山人海,他當真想把人抱起來轉幾圈的。
楊廣想親近她,不自覺兩人就挨得更近了。
陛下唇角雖隻有些微弧度,但眼星星點點滿是笑意,像是要把她舉起來轉兩圈一樣,心花怒放的情緒都傳遞給了她。
賀盾看得莞爾,心陛下這自愛聽讚美的癖好,真是一點都沒改,可真是偉大皇帝糟糕皇帝的特質他一個人占個全乎了。
賀盾見陛下背後不遠處銘心一直對她伾伾伾伾的使眼色,比劃有政事找主上,便朝楊廣道,“阿摩,銘心找你有正事,咱們回去罷。”
楊廣本是覺得江南已定,這幾月政務也差不多忙完了,久別重逢勝新婚,他想和阿月再待一會兒,隻眼下是傍晚間,銘心這時候沒眼色地上前相擾他的新婚之夜,想必是有急件了,不得是戰事有變。
楊廣應了一聲,示意銘心上前來稟奏。
銘心大大呼了口氣,上前來三兩句話明白了。
楊廣聽是高熲相請議朝事,和賀盾一道回了兵營,便徑直去了大帳。
是長安來的急件。
皇帝派柱國韋洸入境嶺南,陳豫章太守徐璒據南康,誓死不降,韋洸滯留南康城外,再難前進一步,殊死搏戰,幾乎全軍覆滅,回城送信的士兵渾身血汙,緊著一口氣,稟報完韋洸的手書,便倒地不起絕了聲息。
營帳高熲、元壽、 王頒等人都在,幾人圍在了巨大的輿圖前。
高熲神色凝重,稟告道,“今日臣領著兵隊出巡,健康城外五十,林間草木枯亡,江南多妖異,若是人為之,對方定是居心叵測,南康需盡快平定,我等隻可勝,不可敗,否則時間日久,江南必亂。”
楊廣點頭,沉吟道,“便勞駕高大人接著追查建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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