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

    聽了我的提問，小青眨動了兩下眼睛就繼續開口。

    而這之後的“後來”，也就成了一段還算標準的報恩故事：

    因為從翩翩對自己故事的敘述中想起了已經被忘在腦後五百多年的往事，小青跟著翩翩在武陵山的密林中休養生息、逐漸恢複之後，一路輾轉反側，總算是南京秦淮河畔的一個工人家庭找到了剛剛滿月的恩慧姐——恩慧姐是母親三十六歲才受孕生下來的孩子，馬家夫妻倆將這個遲到的心肝寶貝視為老天的恩賜，並且希望她可以聰慧可人，所以給女兒取名叫做恩慧。

    確定了恩慧姐就是大明的孝湣讓皇後投胎轉世，小青就在南京落了腳，暗中陪伴保護著恩慧姐，用以償還五百多年前為求活命而對恩慧姐欠下的債。

    於是，小青在南京這一住，就住了整整十九年。

    恩慧姐十九歲的時候，複讀一年參加高考，還是與她夢寐以求的中央美院失之交臂。錄取結果出來，恩慧姐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就渾渾噩噩的闖了紅燈。

    那時候，小青看著恩慧姐對麵迎麵駛來、狂按喇叭的水泥灌漿車，來不及多想就俯身到了恩慧姐身上，為她擋下了最致命的一擊。

    這之後，小青受傷，不得不離開鬧市回到山林修養，一睡就是整整十年。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聽到的就是四神獸在武陵山大戰群鬼的事情。

    至於恩慧姐，也是因為那場車禍在醫院整整躺了兩個月。

    對於如此的往事，不僅我們這些旁觀者是第一次聽說，就連恩慧姐這個當事人，也是第一次聽說。

    恩慧姐聽著小青斷斷續續的將十年前的往事一一道來，一邊聽就一邊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我以前跟恩慧姐一起蒸過桑拿，知道她的肚子上有兩道凹凸不平的疤痕，都是當年手術之後留下的。

    “恩慧姐……”我摸摸恩慧姐的膝蓋，輕聲細語的開口。

    “嗯。”恩慧姐應聲，重新看向小青的時候眼神複雜異常。她緊緊抿著嘴，好一會兒才開口：“不管怎說，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你、你別這說。”小青抓抓頭發，難得不好意思。

    所有的疑點都得到解答，我胸口上懸著的這口氣卻並沒有放下來。我想著方孝孺那一眾亡魂對重回過去近乎癲狂的深信不疑，再去看君定北的時候心除了忐忑，更多的則是恐懼：“那……方孝孺它們，咱們要怎辦？我估計，現在這樣的情況，無論是誰去和它們怎說，它們也絕對不會相信時光倒流這件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

    “讓那條菜蟲去說啊！”白虎已經又恢複了之前的吊兒郎當，翹著二郎腿一邊晃就一邊伸手指向了小青：“要不是她那樣胡說八道，怎會搞出現在這多事情。”

    這一次，小青倒是老老實實的挨了罵，臉上眼都是愧疚：“玄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拍拍小青的肩膀，想要開口安慰，卻被已經許久沒有說話的恩慧姐打斷。她開口，喊得是允炆哥哥的名字：“允炆。還有一件事，我現在想想，就覺得有些不大對。”

    “是什事情。”

    “那年我出車禍住院的那兩個月，渾渾噩噩的做了好多好多夢，全都是在古代，而且場景也不一樣。有時候是在有丫鬟下人的花園府邸，有時候是在有宮女太監的皇宮內院。夢麵有好多人，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臉，也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但是我卻知道，那麵有一個人是我。然後，我就會聽到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叫我‘皇後娘娘’，還告訴我要‘重整大明江山’，那是個年紀很大的男人的聲音。”

    恩慧姐頓住，眼神有些不安：“前天我記起來以前的事情，就以為那個聲音也許是方孝孺、黃子澄或者齊泰的聲音，但是齊泰之前作為算命先生的時候我聽到過他的聲音，在南京的時候我被方孝孺和黃子澄抓住，也記住了他們的聲音。可是我用他們三個的聲音和出現在我夢的聲音對比，卻發現沒有一個聲音可以和我夢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吻合。”

    “所以……”接話的是白虎：“這趟渾水下麵還隱藏著我們不知道的人，或者鬼？”

    恩慧姐將眉毛皺得緊緊的：“或者，有沒有可能，他們是故意偽裝，改變了自己本來的聲音？”

    “不會。”這次答話的是允炆哥哥：“雖然三卿現在做的事情有失考慮和分寸，但他們卻都是一等一的博學有識之士，就算是再過六百年，這種不齒之事，他們也不會做的。”

    “第二次所以”白虎捏捏眼角：“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可以總結為，我們除了要對付看得見的敵人，還得提防著不知身處何方的、不知是敵是友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另一個，或者另一票？”

    大起大落、急轉而下的事情經曆的多了，我這顆原本脆弱的小心髒經過曆練，在聽了白虎這話之後突突跳了兩下，就重新恢複了平穩。

    我歎氣，想著這一樁接一樁的事情多得有些看不到頭，捏了捏眼角就開始思考。我想，或許白虎之前說得其實真的是最正確的——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最複雜難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