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婆子看著鄭媽媽離開的背影,眼睛帶著些疑惑。
她端著收拾下來的裝著小魚小蝦的陶盆,把盆放起來。
又慢吞吞地把破漁網掛起來晾曬。
邱氏看著拿著抹布崴噠崴噠離開的梅婆子,對她和她晾曬的散發著腥味的破漁網露出嫌惡。
梅婆子拎著水桶,擦著過道的的牆壁。
沒人察覺這個幹活幹得十分專注的老婦人,在暗暗觀察著過道兩側的房間。
隻是等整個走道都擦幹淨了,也沒有見到有人出來。
天氣冷,這會子人都在房間暖和呢。
她有些失望的拎著水桶,蹣跚著走了。
袁明珠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為二兩碎銀子,有人在替她擔心著。
梅婆子也想不通,為何有人吃著主家的,喝著主家的,受著主家的寵信,還要做這等吃扒外的事。
這個邱氏明顯不懷好意,這個鄭媽媽還受她蠱惑收買。
鄭媽媽回到房間,把拎回來的食盒放在桌上,“小姐,事情辦成了。”
“邱氏答應以後她每個月都月錢給奴婢一半,奴婢替她在您跟前為她說項,她願意簽死契。”
袁明珠誇道:“做的不錯。”
“回頭她來的時候不能答應的太順當了,太順當了隻怕她會起疑。”
吩咐她:“去把我五哥請來。”
讓袁少駒配合她做一出戲。
於是就有了出發這日清晨邱氏懇求報恩,袁明珠勸她還是做良家子好,袁少駒過來催促遇到,替她快刀斬亂麻的這一幕。
袁少駒不耐煩的看著一室的亂糟糟,“怎回事?到現在還沒收拾好?”
“一大早哭什哭?也不嫌晦氣?把這婆子拉出去。”
袁明珠趕緊出聲阻攔:“唉,五哥,他們怪可憐的,沒地方去。”
“可憐,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都幫你幫的過來嗎?”
“你怎說話呢?我收留個把人的權利都沒有了?我還真就非得把他們留下了,看誰敢攔?”
袁少駒一副好難不跟女鬥的模樣,“行行行,你想怎就怎著,快點,別磨蹭了。”
喊著邱氏:“你跟我過來,把投靠文書簽了。”
白紙黑字,再按上鮮紅的紅手印。
邱氏並不擔心,她是皇貴妃的人,她自信就是將來身份被揭穿,這些人也不敢怎著她。
還不是得恭恭敬敬地把她送回去。
簽好身契的邱氏找到鄭媽媽,“多虧了您幫忙,以後我們祖孫就是您的人,有什事您隻管吩咐。”
鄭媽媽攜著她的手,“我們以後互相幫襯著,哪有什吩咐不吩咐,您是京城人,在這兒比我熟,有事還得靠你幫著。”
“放心吧,我在這活了半輩子了,有事隻管問我。”
兩個人達成了同盟。
往京城去的這一路,邱氏為了展示她的能耐,在鄭媽媽和袁明珠的跟前把京城內的大小傳聞軼事吹噓了一番。
說完了閑話,自忖已經收服了這些鄉巴佬,接著道:“奴婢這多年,見過長得最俊的就是姑娘了。”
鄭媽媽與有榮焉,“那可不。”
“奴婢聽說。”
笑了笑,像是不敢再說的模樣。
袁明珠主仆看著她。
鄭媽媽推了她一下,“什話說就是嘍,小姐不會怪罪你的。”
似乎是鄭媽媽的話給了她勇氣,“奴婢聽說安陽侯世子就喜歡顏色好的姑娘,小姐這樣的嫁過去,肯定得寵。”
馬車上袁家主仆三人麵色都變了變。
鄭媽媽撐著笑臉附和道:“那一定的,憑著我們小姐的容貌。”
話沒說完,袁明珠手腕上的珠串就扔到了她的臉上。
“都給我滾下去。”
春蕎和鄭媽媽馬上變成跪姿,“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拉著邱氏,三人都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邱氏一臉的愧疚,“都怪我亂說話,連累了你們。”
鄭媽媽摸著被砸的部位,“沒事,小姐就這樣,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會就好了。”
語氣中沒有絲毫尊重。
邱氏的眼神閃了閃。
對她此行的任務更有信心了。
鄭媽媽再上車的時候,就看到二小姐半倚著大迎枕,眼睛半闔半閉,像是漫不經心地轉動著腕上的珠串。
看到她上來,問道:“邱氏人呢?”
“奴婢讓她去後頭車上了。”
因為是在車上,外頭還有車夫,不是說話的時機,袁明珠接了鄭媽媽遞來的茶吃了,閉上眼睛養神。
進城的時候,袁伯駒兄弟二人已經侯在城門口了。
袁明珠因為是待嫁的新娘,不宜拋頭露麵,隻袁家四兄弟說著話,一起往箭子巷的宅子去。
梁氏才生產過,還未出月子。隻即將臨盆的吳氏扶著丫鬟的手侯在二門處。
袁仲駒走過來看到她大著肚子吹著冷風站在那兒,對丫鬟道:“也不知道勸著些,這冷的風就站在這吹。”
吳氏怯怯地低頭。
她也知道丈夫是借著說丫鬟說的她。
“喲,二哥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吧?我可不敢勞動二少奶奶來接我,這要是吹著風了,二哥還不得吃人?”
吳氏抬頭,就看到一身大紅衣裳,麵容明豔,眼神淩厲的小姑子。
她擠出個微笑。
袁明珠卻像是沒看到,越過了她,領著她的一群丫鬟仆婦往走。
一邊走一邊問:“芸香呢?這攀上高枝了,知道我來了也不出來迎接?”
袁仲駒兩口子交換著眼神。
小姑奶奶這是怎了?怎句句話都帶刺?
不知道,你去問問。
吳氏本來還有些錯愕,聽到袁明珠連芸香和大嫂都排揎上了,知道肯定有隱情。
芸香是小姑子的心腹,京城和江南的大小事都是交給芸香辦。
哪有什高枝不高枝?
進了給她安排好的屋子,一室暖香,袁明珠才似乎心氣平和了一點。
洗了澡換了家常的衣裳,倚在軟榻上,軟底的鞋子被她從腳上踢掉,露出紅菱襪子。
夏溪站在她身後給她絞著頭發。
鄭媽媽問道:“要不要去見見大少奶奶?”
“她都不說接我,見她幹嘛?我又不指著她吃喝?”
鄭媽媽不敢再勸了,過了好一會才說:“大少奶奶那不是。”
那不是坐月子嘛!
“嘁,生個孩子就金貴得不是她了,誰還不會生似的?這是家如今日子過得好了,放在前些年,家就指著那幾畝坷垃地的時候,看她還能金貴?”
白眼珠子直翻上天際。
把個難纏小姑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鄭媽媽苦笑著,“不看大人的麵子,總得看看您那小侄子吧?那可是家的長子長孫!”
“呸,哥哥都指不上,娶了媳婦忘了妹妹,還能指望得上侄子?”
擺手,“你替我去看看就行了。”
“這不好吧?”
鄭媽媽不死心的繼續勸著,好歹把她勸得回心轉意,“得得得,你就別囉嗦了,我去,等熏幹了頭發我就過去看看。”
鄭媽媽看她願意去,趕緊去打開箱籠給她找給家人帶來的禮品。
又給她拿了見客的衣裳。
三日後就是出嫁的正日子,所以箱籠都沒打開,隻拿出來一些需要使用的物件。
邱氏湊上去幫忙。
進了庫房,一雙眼睛跟上多了黃油的軸承的珠子似的,提溜溜看不過來了。
這多好東西,真是看得人眼熱。
不過她還記得跟上來的目的,“小姐上高嫁,嫁的人家又是一等一的門楣,哪還要看娘家人的臉上?
要我說,家的這些少爺少奶奶以後肯定都得巴結著小姐,您幹嘛非得勸小姐去看他們啊?就該讓他們來看小姐才是!”
鄭媽媽長長的喟歎了一聲,“你當我想啊?還不是。”
邱氏支棱著耳朵準備聽呢,她卻說了半句就不說了,把人的胃口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邱氏氣得暗自咬牙,在心把她咒罵了一通。
猜測著是不是袁家拿著鄭媽媽的什把柄,要挾著她替他們規勸著袁明珠。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
袁家把袁明珠嫁去安陽侯府,給了她巨額的嫁妝,目的還不是要靠上安陽侯府,用聯姻把他們家跟安陽侯府綁在一起。
若是這個女兒不聽娘家的話了,不替娘家謀求利益,那就是折本生意,袁家這精明,肯定得想法子製衡她。
她盤算著:這個鄭媽媽是關鍵,得想辦法把這女人收買了,才能操縱袁明珠,把袁家玩弄於股掌之間。
鄭媽媽拿了禮物回來,吩咐人先給各房送過去,“就說小姐正在梳洗,待梳洗好了會去拜見。”
給袁明珠挑了一件家常的小襖穿上。
“邱氏借口要回家處理些事情,請假離府了,奴婢已經安排人跟上去。”
“不用盯得太緊,防止驚動了她。”
吩咐給她梳頭的夏溪:“隨便綰上就行,一家人不用這講究。”
春蕎把手爐遞給她,袁明珠抱著手爐,領著眾人往正院過去。
袁仲駒正翻看著鄭媽媽使人送來的禮物。
“這塊料子不錯,回頭你做一身裙子。”
吳氏拿過去比劃了一下,“太鮮亮了吧?”
“就是鮮亮才好看。”
袁仲駒一邊說一邊拿眼睛偷偷睨了一眼她,看到她沒有受之前那件事影響,才鬆了一口氣。
吳氏把幾塊料子撿了出來,讓丫鬟收起來。
拿著一隻玉石的手鼓搖了搖,“我記得妹妹小時候也有一隻這樣手鼓。”
正說著呢,外頭通稟:“二小姐來了,大少爺讓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過去。”
京城居大不易,柴米薪珠都比別處貴不說,還寸土寸金,屋宅狹窄。
好地段的房子有價無市,揣著銀子也沒處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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