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道成給吳郡顧氏的郎君和隴西李氏的女郎賜了婚,此事早已在建康傳開了,謝徵卻不曾聽說,並非她耳目閉塞,著實是有人瞞著不讓她知道。
“為何不見縣侯?”謝徵看著對麵空蕩蕩的兩張胡凳,一早就不見桓家兩兄弟的身影,早膳時,丫鬟也隻上了一人份的早點來。
丫鬟回道“縣侯帶著二郎君去舅爺家了,今日表姑娘出閣。”
原來李叡家的女兒今日要出嫁,桓家兩位兄弟,作為表兄,自然要過去吃喜酒的。
謝徵一手扶著湯碗,一手拿著調羹,舀起一勺早茶吹了吹,隨口問了句“姑爺是誰家的?”
桓陵臨走時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叫府上不要多嘴提及李家的姑爺是誰,可這丫鬟嘴卻是藏不住事的,小丫頭張嘴就說“是吳郡顧氏的郎君。”
聽聞姑爺是顧家的,謝徵本能的僵了一下,卻聞玉枝有意輕咳一聲,分明是在暗示丫鬟不要多言,謝徵抬起頭,見丫鬟怔忡的閉了嘴,自然察覺了不對,她當即放下手的調羹,回首望著玉枝,冷著臉問“玉枝,你有事瞞著我!”
“奴……”玉枝慌張得有些不知所措,隻低下頭,不敢與謝徵相視,謝徵頓時就猜到那位姑爺究竟是誰了。
謝徵心中生了怒意,拍案而起,轉身就大步流星的朝府門口走去了。
“娘子……娘子!”玉枝是知道謝徵的性子,她唯恐謝徵跑去顧家鬧事,到時惹上麻煩,也忙不迭跟過去。
主仆二人尋到顧家,並未上前,隻是站在顧家門前不遠處的牌坊下觀望。
顧家今日果然是要辦喜事的,門口掛上了紅幡,連燈籠也換成了紅的,顧遜的幾個兄弟姊妹還在忙忙外的張羅布置。
府門前圍了成群的長舌婦女,皆是等著看熱鬧的。
如今時辰尚早,男家還未去女家接親。
謝徵望見府門上掛著的紅幡,恨不得扯下來撕個粉碎,她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隻是冷冰冰的說道“去把人給我抓來!”
她說完就轉身走了,玉枝站在原地,轉身看著她走遠,心中惆悵,歎道“娘子你這又是何必呢……”
彼時正有一輛吳郡陸氏的牛車緩緩駛來,在顧家門前停下,陸啟微從車上走下來,可巧就望見謝徵拂袖而去,詫異道“那不是山陰縣主?”
陸啟微曾在元宵燈會上與謝徵有過一麵之緣的,隻是當時不識山陰縣主尊駕,還是兄長陸識微告訴她的。
跟在身後的丫鬟頗是嘴碎,甭管是誰,但凡是有些手段的女子,都要說上幾句閑話,如今看見謝徵,便又同陸啟微多嘴起來,言道“娘子,奴聽說這山陰縣主啊,私底下亂得很,非親非故的住在永修縣侯府上,還整日同太子出雙入對的,如此看來,竟是同煙花巷的女子無差的。”
“休要多嘴!”陸啟微向來待人和善,哪怕是對下人,也從未打罵過,如今這丫鬟嘴碎,她也隻是不輕不重的斥責一聲。
這山陰縣主原是謝棋士,陸啟微仔細一想,此前與她也並非隻見過一回,去年祖父陸己的壽宴,她也曾跟隨永修縣侯一道出席,還與子庚哥哥頗有淵源呢……
陸啟微想至此,免不得心中一驚,今日可是子庚哥哥的大喜日子,難怪她會出現在此!
她正往府頭走,卻是一步三回頭,遠遠望著謝徵的背影,眼不在前頭看著,這便硬生生的同人撞上了。
前頭撞上的,正是個不軟不硬的胸膛,陸啟微一聲低吟,忙回過頭來,抬眼一瞧,方知她竟撞到了豫章王!
陸啟微大驚,緊忙跪地,惶恐道“啟微該死,無意冒犯豫章王殿下尊駕,請殿下恕罪。”
蕭嶷並無高傲姿態,反倒彎下腰來,親自將她扶起,溫和笑道“不妨事,起來吧。”
陸啟微站起身來,仍然低著頭,不敢與蕭嶷相視,亦是一言不發,蕭嶷看清了她的模樣,便道“本王好像見過你。”
“是……是在太子殿下府上,”陸啟微說著,就微微抬首,偷偷看了蕭嶷一眼。
“原來你是司農卿陸惠林的女兒,”蕭嶷細想了想,這才記起那一回事,他又笑了笑,說道“本王記得你。”
蕭嶷說完便走了,陸啟微尚有些茫然,轉身怔怔的望著他登上府門前的馬車,待那輛馬車啟程,她方才收回目光,往府內走去。
而蕭嶷坐在馬車,回想適才陸啟微撞進胸膛,不怒反悅,嘴角亦是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建康城東郊水街的一座破廟,謝徵站在破舊的佛像上,雙目緊閉,兩手合十,似乎正在祈禱什,玉枝站在她身後,呆呆的看著。
忽有兩個白麵小生走進殿中來,正是玉枝的耳目尤氏兄弟,尤校和尤檢,二人合力抬著一隻人大的麻袋,不輕不重的丟在地上,呼道“謝娘子,人給您抓來了。”
謝徵聞言,默不作聲的轉過身來看著。
尤氏兄弟一齊打開麻袋,將身穿喜袍的顧遜從頭弄出來,適才他們二人潛入顧家,先將顧遜打暈,而後又將他的手捆住,還不忘以布條蒙眼,方巾堵嘴,可謂是格外謹慎。
謝徵目光呆滯的望著顧遜,冷笑道“瞧他穿這一身喜服,多俊俏,倒讓李家娘子討得歡喜了。”
顧遜還暈著,玉枝便吩咐道“把他弄醒。”
尤校聞言,即刻彎下腰來,伸手去掐著顧遜的人中穴,直至將他掐醒,方才滿意的收回手。
顧遜被捆著手,蒙著眼,還說不得話來,此刻蜷縮著躺在地上正掙紮。
聽他悶哼幾聲,看來想開口說話,玉枝於是走去取了塞在他嘴的方巾,隨手丟在一邊。
顧遜吃力的站起身來,問道“你們……你們是何人!”他說話間,上氣不接下氣的,許是在麻袋頭悶得太久了,要知道,如今可是四月底了。
謝徵漫不經心的抬手,衝尤氏兄弟擺了擺,尤氏兄弟會意,這便一同轉身出去,隻在破廟外頭守著。
顧遜聽到零零碎碎的腳步聲,哂笑道“看來你們是受人指使!”
謝徵並不言語,隻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又長長的吐出,她的長劍正擱置在身後的香爐旁,她於是回身握住劍柄,不緊不慢的拔出劍,而後又輕巧的將劍架在顧遜脖子上。
顧遜向來耳聰目明,鼻子還靈得很,他感受到劍架在脖子上的這股殺氣,本該畏懼,可謝徵這樣一走近,他竟毫無懼意了,他試探的喚“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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