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馬從沒有跑的這樣快過。
徐生一開始還擔心夜晚看不清路它會跑得很慢,結果一出了樹林,胯下的馬兒突然開始發足狂奔,仿佛身後有什惡鬼,稍慢一步就會被追上。
小如一雙手臂牢牢貼在徐生腰間,棗紅馬跑的實在太快,一不留神便有摔下去的危險。
徐生一隻手牢牢抓著韁繩,另一隻手則按著楚兒,更是不敢有絲毫懈怠。
不知多久以後,棗紅馬的速度才驟然下降,即便以它的健壯,跑了一天一夜以後也再支撐不住,選了個看起來平整的地方,四肢一軟,便伏到了地上,背上的三個少年也得以落地。
將楚兒放下,徐生仰天噗通倒下,緊繃了一天的雙手無力的張開,整個人在地上擺成一個“大”字。
“小如姐,你還好嗎”
他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幾乎兩晚沒合上的眼皮開始打架。
“嗯”
小如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沒有心思再多講話,作為教書先生的女兒,她平常做的最劇烈的事莫過於幫父親整理書籍,哪受過這樣的苦難。
徐生朝她的反向看去,隻見馬背上靠著一道瘦弱的身影,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著。
微弱的星光下,小如的麵容看起來有些模糊。
徐生努力睜著眼睛瞧了一會,直到心頭湧起一絲莫名的溫暖與慶幸,終於沉沉睡去。
當晚,徐生再次來到了那個奇異的夢境。
天與地同時消失,也不知是它們將自己藏在了這虛無縹緲的雲海,還是本就不存在,徐生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管當天多勞累,隻要一到這,疲乏便會一掃而空。
他看向前方那道模糊人影一如以往,在前方站的筆直,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但徐生今晚並不打算練劍。
操縱飛劍的道士,可以自由變化人形的大蛇,還有發出詭異黑氣的豐將軍,這一連串的事件給他帶來的衝擊不言而喻,在外麵,徐生心力交瘁,唯有在這個神秘的夢境才有時間思考。
但沒過多久,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抬頭一看,隻見那模糊身影仍是直直地站在前方往常這個時候,對方應該已經開始舞劍了,眼下卻連劍都沒有拔出。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狀況。
徐生站起身來,頗有些不自在,他感覺到對方似乎在看著自己。
“你出來了。”
良久之後,那模糊身影突然開口。
“什”
徐生麵露驚訝,這多年來,他是頭一次聽到對方開口講話。
那人影朝前走了幾步,不知是不是錯覺,徐生覺得對方身上的迷霧似乎消散了一些。
突然,人影拔出了長劍。
他身子誇張地弓起,左腳在前,右腳在後,整個人如同拉滿的弓弦,同樣模糊的長劍被他舉到與肩頭齊平的位置,左手托住劍尖,右手握柄,直直地朝徐生指來。
在對方做出這個動作後,徐生渾身寒毛倒豎,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湧到全身各處,還沒來得及做什準備,模糊人影已經消失在原地。
等再次出現時,他的長劍已經直直插入徐生心髒的位置。
徐生大張著嘴巴,被一劍穿心的痛楚還沒來得及傳開,四周的雲海便紛紛湧動,朝著他所在的地方卷來。
這是夢境即將消散的預兆。
“此劍名為驚鴻,日後,萬事小心。”
在被雲海埋沒之前,模糊人影說了這場夢的最後一句話。
等徐生再睜開眼,黑夜已經變成了白天,天上太陽高照,時間將近正午。
他猛地坐起身子,在胸口處摸了一陣,確認身上並沒有多個窟窿後,才大大鬆了口氣。
那一劍實在太過突然,也太過淩厲,那人影出劍之時絲毫不曾猶豫,仿佛與自己是什生死大仇。
但徐生確定自己跟他沒什仇怨,他開始琢磨對方說口中那句“你出來了”和“萬事小心”是什意思。
正當徐生思索之時,小如的聲音從身側響起。
“你醒了。”
徐生朝她看去,隻見對方此刻蹲坐在地,雙手環抱著膝蓋,正安靜地看著自己,清澈的眼睛頗有些喜意。
見徐生轉過頭,小如麵色微微一紅,將目光投向別處,小聲道,
“你睡得真久,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我其實就睡了一會”
徐生在心嘀咕,但還是隻能點頭笑笑,夢境固然隻有一瞬,但眼下隻看這太陽便能清楚,自己隻怕真睡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隻是他想不明白,為何持續了十數年之久的夢境會突然變成這樣,以往來說,夢境麵的時間跟外界是一致的。
將木劍放在手中看了看,最終徐生還是放棄了思考,這種不明不白的事,任他想破腦袋隻怕也想不出個什頭緒。
環顧四周,少年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界。
“我們現在在哪”
徐生這話剛出口便意識到自己注定不能得到答案。
昨晚叢樹林出來以後,棗紅馬幾乎是在亂竄,哪看著好走便往哪跑,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眼下誰能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不知道。”
小如果然搖頭,徐生歎了口氣,將地圖攤到地上,還沒等他看清圖上的標記,小如又開口道,
“要不我們別去什城鎮了。”
“為什”
徐生不解,有地圖在手,隻要太陽還在,哪怕迷路他也自信可以走出去。
“因為有更適合你們去的地方。”
一隻粗大的手掌突然出現,將地圖一把搶去,等徐生反應過來,自己兩手間已經空空蕩蕩。
搶過地圖看了一眼後,中年道士將它塞入懷中,看著身前這個因為訝異而陷入短暫呆滯的少年,不由一陣搖頭。
“你可真讓我好找,也真的很會惹麻煩。”
“你找我做什”徐生心中一沉,“我們又沒有見過。”
“我們見過,遠點來說是昨晚,近點來說是現在。”
“這算什見過。”
“更遠一點是在兩天前的傍晚。”
徐生不說話了,那時中年道士從他身體穿過,對他全然無視的樣子讓他以為對方並沒有看到自己。
見他這模樣,中年道士微微一笑。
“你看,我們果然見過。”
“你騙我”
徐生目瞪口呆,對此,中年道士並不在意。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一個事實,想要說謊的是你自己。”
“你明明那天沒見到我,卻騙我說見過。”
“那隻不過是戳破謊言的手段。”
中年道士似乎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爭論,抬手一指遠處的楚兒,“把他叫醒,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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