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輾轉,歲月流逝,人世間早就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
隻記得陰界地府的日子日複一日,奈何橋上的魂靈走了一批又來一批。
唯一不變的,隻有古流淌的忘川河,屹立不倒的奈何橋以及橋上的孟婆和孟婆湯。
奈何橋沿上的燈火亮起來的時候,黑白無常又帶了一批魂靈回來。
他們依照順序在奈何橋前排起了長隊,孟婆還在熬煮著今天的最後一批孟婆湯,旁邊的兩個小鬼則是對著煮著孟婆湯的大鍋丟著各種材料。
燈光散落在了忘川河麵上,水麵粼粼波光,細碎又朦朧。
忘川河旁邊的算命攤子後,木架子上麵的木偶已經新換了一批了。
此刻攤子麵前,正坐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
微微低垂著頭,從奈何橋的方向看去,隻能看見半張側臉。
神情在燈光的映照下很是柔和認真,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都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一旁的忘川河泛動著輕微的漣漪波浪,水麵的光影被打得四散。
她正在雕刻著木偶,雖未成型,但從其手法來看,也知道她對這木工一類的工作很是嫻熟。
手上雖然已經沾了不少的碎屑,但是並未在意,反而一直很認真地觀摩著自己手上的木偶,時不時比較一番。
陰界地府很是安靜,尤其是奈何橋的這一頭。
所有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地進行著,著實稱得上是一副唯美祥和的畫麵。
當然,這地府中最為添彩的,還當屬奈何橋底下的那位正在刻著木偶的女子。
陰界地府的奈何橋底下有一位算命師的事情,早已經流傳於外。
仙神界和佛界多多少少都聽說過陰界奈何橋底下那位算命師的稱號。
這位算命師的本部是在陰界地府,其一開始隻為魂靈算命,並且不收取任何的物質性報酬。
隻需要客人們的一張畫像或者是他們前世認為最珍貴的東西。
因為這位算命師將客人們的畫像鐫刻成木偶用以封存客人們走過奈何橋喝孟婆湯之前許下的願望,所以這位算命師也被人叫做木偶靈魂師。
當然,有關於這位陰界算命師的事跡還遠遠不及這一點,其最為讓人津津樂道的,應該就是她的客人們了。
那位算命師在奈何橋底下擺了一個攤子,千百年有餘,來她攤子麵前算命的客人不僅僅有人世間即將投胎轉世的魂靈,還有佛界的佛者,仙神界的神仙。
客源可謂是廣泛分布四海八荒之中。
當然,接觸的客人一多,勢必就會沾惹上不少的麻煩。
就比如說不久之前這位算命師不知道因何緣故惹上了佛界,差點魂飛魄散,消亡不再。
當然,這隻是傳言,至於是真是假,也沒有多少人去糾結。
他們隻知道,要是真的招惹上了佛界,奈何橋底下就不可能再有那個算命師的存在了。
而直到現在,那位算命師,依舊還在奈河橋下。
剛剛開頭眾位看官所看到的那個算命攤子前的白衣女子就是。
而不好意思的是,這位白衣女子,正是不才在下。
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惹上佛界差點消亡的事情給流傳了出去。
當我回到陰界地府的時候,黑白無常,忘川河,孟婆婆還有陰界眾鬼便相繼跑來詢問我這個消息的真假。
當時我正站在我的攤子麵前,看著上麵堆積的厚厚的一層灰塵而欲哭無淚,控訴著忘川河和黑白無常。
當初說好讓他們幫我照顧一下我的攤子,如今我的攤子都積灰了也沒人幫我收拾一下。
真是太過分了。
我舀著忘川河的水衝刷著我攤子上的灰塵,耳邊是忘川河執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話語。
“當然不是,我要是真的消亡了,你現在怎可能看見我。”
我擦著我的桌子,一邊咬牙切齒對忘川河和黑白無常的食言而耿耿於懷。
“那你怎消失了這久?你知道你多久沒回來了嗎?”
“多久?”
“少說也有幾百年。”
“胡說!人間才過了幾十年。”
“你不知道陰界時間和人間是不相同的嗎?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奈何橋堵塞成了什樣子。”
忘川河依舊在旁邊喋喋不休,當初我擔心離開陰界地府後奈何橋會擁堵的事情也發生了。
但是還不至於嚴重到讓整個地府癱瘓。
隻不過忘川河說,閻羅大叔有時被驚動來到奈何橋處理魂靈堵塞的問題,看見奈何橋底下空蕩蕩的算命攤子,會想念我的存在。
“要是木歐在就好了。”
據忘川河回憶,閻羅大叔是歎著氣說出這句話的。
也正是因為這聲歎氣,他們才擔心那些外麵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閻羅王在地府罩了你這多年,他喊一聲,你肯定會回來,但是當我們讓閻羅王喚你回來的時候,閻羅王竟然沒有說話,還一臉沉重悲傷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呢。”
忘川河打了一個浪,我又從它那舀了一盆水,嘩啦一聲順著我的桌麵衝了過去。
那些四濺的水重新又不少濺在了忘川河的水麵上。
忘川河驚叫了一聲,
“我去,這多灰,髒死了。”
我冷笑兩聲“你們要是時不時替我擦一下,也不至於會有這多灰了,我當初怎和你們交代的?嗯?活該。”
忘川河有些心虛地沉默了下來,嘀咕了一聲。
奈何橋上,孟婆婆身邊的兩個小鬼探出了腦袋,
“木歐,孟婆婆讓你上來喝湯。”
“哦,好,馬上來。”
我仰頭應了一下,跑到忘川河邊迅速地洗了個手,然後走上了奈何橋。
“你可算回來了。”
孟婆婆帶著慈祥的笑容,將手中的一碗孟婆湯遞給我。
“這段時間去哪了?”
我笑著接過,抿了一口孟婆湯,還是熟悉的味道。
“沒到哪,就是到處遊蕩了一下。”
這句話有太多的隱藏含義,還好孟婆婆沒有追問下去,隻是點點頭,
“回來了就好。”
我嗯了一聲,小口地抿著孟婆湯。
在快要把孟婆湯喝完的時候,閻羅大叔從自己的閻羅殿跑了過來。
跑的有點急,嘴邊的兩撇小胡子依舊具有標致性的喜劇色彩。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看著閻羅大叔站在我的麵前喘氣,看見我手的孟婆湯時,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
“回來了也不知道先來看看我!好個忘恩負義的臭丫頭!”
閻羅大叔氣惱道。
我失笑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手中還剩一口的孟婆湯遞到了閻羅大叔的麵前,
“喝點湯緩一緩,閻羅大叔,別跑那急嘛,我又不會不見了。”
閻羅大叔冷哼了一聲,卻是收斂了氣惱的神情,正正經經地打量了我一會。
我也站在那任他打量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最後,閻羅大叔傲嬌地收回了目光,
“這段時間,小日子過得舒服了?都不看看地府忙成了什樣子。”
“是是是,我的錯,對不起,又讓您操心了。”
我認真低頭認錯,態度好到閻羅大叔都不想再說些重話。
他將手背在身後,下巴一揚,小胡子一撇,好在最後也沒有說些什了。
他此番來到這,隻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回來了而已,如今看完了,便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
“閻羅大叔。”
我忽然開口,閻羅大叔轉身看我。
我端正了神情,目光也正經認真起來,拱手朝著閻羅大叔作了一個揖,
“我能回來,還要謝謝您。”
閻羅大叔頓了頓,而後頭一撇,哼了一聲,
“肉麻,謝什,回來就好。
明天就給我去橋底下擺攤去。”
我“……”
閻羅大叔朝著奈何橋的另一端走去,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急迫和緊張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奈何橋的另一頭,目光一轉,落向了不遠處的陰界景色。
那已經有燈光亮起,照亮了整個陰界地府,。
我已經許久沒有回到過這了,這依舊還是我熟悉的模樣。
雖然安靜,卻並不清冷。
……
“今天的客人好像不是很多啊。”
忘川河從我的攤子麵前流過,看我依舊還在那雕刻著木偶。
那些碎屑隨著陰風吹到了它的身上,他一個浪將它們全部吞沒了。
我盯著我手上刻刀的位置,並未看忘川河,隻是抽出思緒回應了他的話。
“嗯。是不多,今天黑白無常帶回來的魂靈也不多。”
“你都在這坐了一天了,在坐下去,自己都快成木頭了。”
“我把這個模子刻完,那客人的畫太精致傳神了,我已經刻壞好幾塊木頭了,這是最像的一塊。”
“行吧,那你慢慢刻。”
“嗯。”
麵前再沒有了忘川河的聲音,橋上的燈光散下,形成了一個完美的視覺光源。
我因為刻得太過入神,並沒有發現時間的流轉。
等到我停下一切,醒過神來的時候,陰界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寧靜當中。
這應該是到了陰界的晚上了,至於多晚,看著越發明亮的燈籠光影,我的心中也大概有些猜測。
上空的奈何橋忽然傳來了細微的對話聲音。
我聽出其中一道慈祥的聲音是孟婆婆,而另外一道,清冷又平淡,仿佛流水輕輕淌過,擊撞玉石。
我朝著奈何橋看去,隻見橋上正站著孟婆婆和一位身姿修長挺俊的年輕人。
那人背對著我,橋沿上的燈火在我看來如同披在了他的身上一樣,欣長朦朧,周圍一切,竟然都成為了背影點綴。
看不清他的樣子,不過這番好看的背影,想來真人也不會差到那去。
而麵向我這一邊的孟婆婆已然看見了我的目光,她朝著麵前的年輕人示意了一下我的方向。
那年輕人轉過身,我和他有一秒鍾的對視。
然後我很是平靜地收回了我的目光,低頭在我的攤子上收拾著還剩下的一些畫紙。
雖然我是雕刻木偶的,但也不是隨心所欲地雕刻,而是要按照順序來的。
將今日收到的一張畫紙放在了最下麵,準備放進身後的木架子上是,橫空而來的一隻手忽然扣在了我整理好的畫紙上。
這隻手白皙地可以看見皮肉的青筋和血管,手指骨節分明,指尖圓潤地好像凝著柔和的熒光,很是好看。
我怔了一下,目光順著這隻扣著我畫紙的手往上,抬眸時對上了一雙漆黑清冷的眸子。
這雙眸子的主人長著一張孤清潤玉般的臉,臉色在頭頂光影的照徹下顯得有些蒼白。
鼻梁高挺,下頜之上兩片涼薄的唇瓣,血色微淺,卻恰到好處的完美。
周身氣息均勻沉穩,隱隱散發著柔和的仙氣,氣質雖然清冷似雪,卻不再像我當初見他時的涼薄淡漠。
不知道是不是他站的位置太過巧合,奈何橋沿上那些亮起的燈火有不少光影落在了他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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