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吃中飯的時候了，巷子中人較先前少了許多，顯得很幽靜。

    “嫂嫂，你是第一次到我們荔川來吧？”岑麗敏領著祁福雅朝人民小學走去，一邊逗著可可，一邊問道。

    “你還別說，不單荔川，就是這個省，也是第一次來。”

    “這說明你和我們家有緣分——哦，應當說我們天生就是一家人。”

    “是呀，我也沒想過自己一個江蘇人，怎會嫁給一個外地人，還能到荔川縣來。”說起和岑務實的結合，祁福雅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在蘇州出生長大，是一個典型的江南姑娘，從未想到會和外地人有什瓜葛。

    可當她二十二歲那年，熱心的友人將岑務實介紹給她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麵臨著一個重大的人生選擇。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友人說，同不同意不要緊的，先見見再說。又說，見了你就會知道，這個小夥子是值得交往的。ii

    果然，一見麵，她就非常滿意，這不僅是因為岑務實身體健康、五官周正，而且待人接物非常得體，一看就是很有教養的人，更何況他還是複旦大學的畢業生，而在江蘇人的眼，複旦大學的地位一點都不比清華北大低。她想，阿爸阿媽知道了，肯定會認可的。果然，當她第一次將岑務實帶回家的時候，阿爸阿媽見了高興得很。尤其是阿媽，等她送走岑務實，回到家的時候，一連聲地叮囑她，趕快把關係確定下來，千萬不要錯過了這個好小夥。

    應當說，阿爸阿媽的眼光是不錯的，自打結婚到現在，岑務實待她真沒得說，在單位上工作也頂好。隻是不知為什，日子長了，她發現，有時他一個人獨處時，總是像失神樣，默然無語，眼睛中含著憂鬱。問他，卻又說沒什，致使她不免有點擔心。ii

    “嫂嫂，你在想什，”看著祁福雅好一會沒說話，岑麗敏問道，“不會是想家吧？”

    “怎會呢？”聞聽岑麗敏發問，祁福雅回過神來，“我的家就是你哥和你侄子，他們在哪兒，我的家就在哪兒。”停了停，又說道“再說，我們到了荔川，爸爸媽媽的家也就是我們的家。”

    “說得好！”岑麗敏還未及答話，斜刺突然傳來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做媳婦的就該這樣。”

    這誰呀？猛聽這話，祁福雅嚇了一跳。

    “這不是鞠半仙嗎？”岑麗敏循著說話的聲音側身一看，發現果然是衙後街那個有人非常信服而有人卻很不以為然的盲人，正孤零零地蹲在街邊，手拿著根棍子，無意識地在地上撥劃著。ii

    “是，是我。剛才說話的是你嫂子吧。”聽著岑麗敏的聲音，鞠半仙回答道。他雖然什都看不見，但凹陷下去的眼睛卻始終朝著岑麗敏和祁福雅這個方向。

    “你怎知道是我嫂子？”岑麗敏覺得奇怪。

    “你們說的話不告訴我了嗎？”鞠半仙覺得這是句廢話。

    “那你算算，我哥嫂——哦，還有我們全家——時氣怎樣？”岑麗敏有心逗逗他。

    “不用算，以後隻會越過越好。”鞠半仙“嘿”了一聲，“當然，眼下還得熬一陣子，尤其是你二哥。”

    真的嗎？聽著這話，岑麗敏半信半疑了。

    “這誰呀？”看著蹲在道邊的這位盲人，祁福雅悄悄地問道。ii

    “鄰居，街道上的五保戶。”岑麗敏一邊走著，一邊小聲告訴嫂嫂，“沒事給別人算命看手相。你還別說，挺準的。”

    那神？祁福雅曆來不信這些，但第一次與小姑子打交道，也不好反駁，隻是說道“他說你二哥在受煎熬，這沒錯，可他不知道，其實你大哥也不容易。”看著岑麗敏聞聽此言後似有不解，又說道“他這些年來背井離鄉，在蘇州，除了我和可可，身邊再無親人，而且——”她停了一下，還是說道“總好像心裝著什事，可問他又說沒什。”

    是嗎？聽祁福雅這樣說，岑麗敏有點疑惑了。是你多想了吧？她思忖著，但又覺得從接觸的情況看，祁福雅不是這樣的人。

    “麗敏，這就是爸爸工作的人民小學？”走進校門，祁福雅問道。ii

    “怎，你覺得——”看著祁福雅不無驚奇的樣子，岑麗敏有點不解了。

    “好大啊，可比我們蘇州的小學大多了。”祁福雅巡視著四周，嘴發著感歎。

    “聽爸爸說，爺爺一開始創辦的學校並不大，後來看見求學的寒門子弟越來越多，便下決心將所有的財產都變賣了，盤下了這的地皮和房屋。當然，我們家除了這所學校，其它什都沒有了。”岑麗敏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