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峰下,大雪無邊。
無因穀內,寒風凜冽呼嘯不止。
是夜,與昆侖虛每一個普通的夜晚一樣,峰巒、荒原、冰河、山澗……一切都籠罩在無休無止的風雪之中。
一道白光從對望的玉虛峰山腰閃現,淩空劃出一道流暢的弧形,不偏不倚落在離穀口不遠的空地正中央。
光芒斂去,是一名身姿筆挺的少年。
他束著高髻,一身潔白的長袍,正是昆侖虛三清天階弟子的裝束。
他麵無表情、神情淡漠,仿佛石雕的神像,與玉虛峰上的師長們如出一轍。
一身的孤傲之氣與這雪夜萬分契合,仿佛本就是其中一部分。
縈身的仙澤磅有力,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周身的風雪完全隔開。
“咿喔——”
悅耳的清音中,一隻通體雪白的鳥隨之落地,乖巧地蹭了蹭少年的幾乎及第的長袖。
少年撫了撫它漂亮的首羽,“塵竹,速去見大長老。告訴他,十日之後,大夏盛京會合。”
明黃的利爪在雪地留下幾道深痕,白昂頭叫了幾聲,便扇動著巨大的翅膀飛衝天際。
盤旋了三圈,它愈飛愈高,最後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
少年靜靜佇立,凝望著狹窄的穀口,銀光熠熠的結界和交纏的風雪在他眼中仿佛無物。
二百三十載,八千多個日日夜夜……
蒼山負雪的景致清冷又無趣,反複練習的陣法、術法枯燥又繁複,他的性情也在這樣的日子被磨得如同這雪山、這荒原、這蒼穹一般,冰冷生硬、死氣沉沉。
一束曳動的火苗竄在心頭。
他很清楚的知道,雪山會崩、荒原會覆、蒼穹風雲變幻隻在瞬息之間。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在等待被打破的虛像。
思量間,幾道混雜的仙氣慢慢靠近。
其中有一縷難得的水汽,未被冰封,鮮活明媚,吸引了他的注意。
少年回過頭,隻見身後玉珠峰方向,風雪中走來四名少年男女。
……
“快點!看那邊,師兄早就到了!”
“都怪畢蒙,非要帶這些亂七八糟的補藥,才耽誤了時間!”
“什呀?!要不是雷霆昇偷吃供果,被罰封了靈力,至於要步行下山嗎?”
“你們沒吃嗎?!隻是我被抓到了而已!沒把你們供出來,就都偷笑吧!還敢抱怨!”
“行了,誰都別怨誰了——”
“不過,這是什折騰人的規矩,偏要咱們晚上出穀?”
“白日你試試!穀口的風刀能把你這小小玄階弟子薄薄的仙障給攪碎了!”
……
由遠而近的嬉笑打鬧聲,打破了山穀的寂寞。
看著他們,少年不禁勾起嘴角。
最初的百年,他也這般活潑快樂過吧?
太久了,記不清了……
昆侖弟子來自八大神族,按照修煉的層次分為天、地、玄、黃四階。
一入山門則為黃階,跟隨五行天官修習基礎術法;一甲子之後,通過考核者升入玄階,分別歸入玉珠峰“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輔、天衝、天芮、天蓬”九門中修煉;此後,每百年進階考核一次,升入天、地二階的弟子則能登上玉虛峰,在三清座下聽講、修行。
昆侖虛弟子三千,能到天階的寥寥無幾。
七十年前,他從玄階直升天階之後,原本同門的至交好友幾乎全部離開,到如今身邊連個能開口損一損自己的好友也沒有了。
他挺直了身子,恢複了漠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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