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會。既然宋楚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說明宋家一早就告訴他了。他不會不跟宋家人求證。而沈家在得知這個真相後,也一定調查過了,確定宋楚就是當年他們遺失的孩子。人都不在了,老人們應該不會執著於以前的事。”最後,林景笙又說:“我會跟宋家人解釋,放心吧。”
傅清淺回去時,沈葉白在陽台上抽煙。她脫下風衣過去找他。
“沒睡一會兒嗎?”
沈葉白掐滅手的煙,看了她一眼說:“最近失眠,怕現在睡了,晚上更睡不著。”他伸手拉她,將人帶到懷說:“看你氣色不好,是不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
傅清淺也覺得自己這幾天太累了,身體總是很乏很困,胃口也不好了。
她老實說:“有點兒想睡覺,好困啊。”
“那你去睡一會兒吧。”
沈葉白在她額頭親了下。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兒,顯得魅惑而親昵。
傅清淺很貪戀,拉著他說:“你陪我一起吧,你不想睡,躺一會兒也行,等我睡著了,你再出來。”她蹭了蹭他說:“我太想你啦。”
沈葉白撫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說:“好了,別蹭了,像小狗一樣,我陪你。”
傅清淺笑著退出來:“好,我去換件衣服。”
沈葉白看著她,心隱隱裂開一道口子,想到離開酒店那天,他也是整夜沒睡。客房內幽暗的燈光,模糊地落在她的臉上。他整個人的呼吸濕熱,仿佛一條濕毛巾堵住口鼻,要命的窒息感。
他垂下眸子,一臉說不出的憂鬱。
傅清淺換好了家居服,簡單的洗了一下臉,站在客廳喚他:“哎,沈葉白,你不會後悔了吧?”
沈葉白已經又點著了一根煙,他掐滅說:“人都是你的了,還怕陪睡嘛。”
為了減少煙氣,他脫掉外套進來。
傅清淺看到他臉上掛著淺笑,虛無縹緲。
她努了一下嘴:“說得好像你吃多大的虧。”
沈葉白走近,修指捏了捏她的下巴:“敢說你不是覬覦我的美色。”
本來又困又乏,躺到床上卻沒有立刻睡去。傅清淺在想尹青明天一早去宋楚墓地的事,告訴沈葉白,不曉得他心理能否承受得住?
沈葉白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還要唱搖籃曲嗎?”躺到床上好一會兒了,她還是睜著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
傅清淺抬眸,對上他似笑非笑的柔軟目光。她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說:“我想跟你說件事。”
沈葉白微微正了一下身姿:“什事?”
傅清淺遲疑了一下說:“你媽訂了明天早晨的機票,打算到宋楚的墓地看看。”
沈葉白驀然抬眸,單薄的嘴唇緊緊抿著,果然,“宋楚”這個名字,還是讓他異常敏感,仿佛紮在心頭的一根尖刺。
傅清淺連忙又說:“我想她是有話想對宋楚說,對他,她也一定感覺虧欠。”
沈葉白冷哼一聲:“她對哪個不是滿心懺悔?”
說來真是諷刺,做為一個母親,到頭來對哪個兒子都不敢堂而皇之的說自己論心無愧。尹青看似光彩照人的一生,卻有著強光都照不進的黑暗角落,成了最大的敗筆。這哪是顆淨美華彩的白珍珠,而是一塊裹著雜質的琥珀。有些東西,到死都休想抹去。
沈葉白懊惱的坐起身。
傅清淺知道沈葉白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敏感的神經稍一挑拔,就會牽一發而動全身,鬧騰的心緒,隻怕連他自己都縷不清楚。
而所有的症結都是矛盾促成的,越混亂,越能將人逼瘋。
最緊要的是幫他縷順清楚。
傅清淺跟著坐起身,抬起手臂纏住他的腰,側臉枕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還沒辦法原諒她。”
沈葉白說:“不可能因為她得了絕症,所有的前嫌就一下解開了。”盡管現在的尹青的確讓他很痛心,不然,他也不會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返回夏城。
傅清淺說:“要恨就恨啊,沒人說她得了絕症,你就不能恨了。要允許自己恨,釋放情緒是自己的權利。而且,稀釋恨意的最好辦法就是允許自己恨。一旦這種情緒來了,就接納它,時間久了,慢慢會覺得自己不那恨了。相反,壓製才不利於釋放。”
沈葉白扭頭看她,他的情緒稍微平穩:“道德真的允許一個人痛恨自己即將離世的親人?”
傅清淺靜靜的盯緊他:“當然,合理的情緒為什不允許?”她蹭了蹭他的肩頭說:“之所以你會感覺難受,是除了恨,你還擔心她。”畢竟血濃於水,尹青護著他長大,即便方法有誤,但用心良苦,他們的母子情份不能說不濃重,隻是,一時很難轉過那個彎兒來。
“你擔心她也是正常合理的,不要說她愛你,就算那些兵刃相見的親人之間,也不可能一點兒情份沒有。相反,也不是有了這種擔憂就不能恨了。愛與恨是完全可以在一個人身上共存的。恨的情緒上來的時候,你就允許自己恨她。等擔心的情緒上來的時候,你就允許自己打電話,或者去看她。不管哪種情緒冒出來,都坦然接受,慢慢的,心態就會平和很多,也不會感覺那樣矛盾了。”
沈葉白垂下眸子,傅清淺在他咫尺間的距離微笑,細細的眼睛,尖尖的下頜,瘦窄的臉龐,感覺小小的,和風細雨,他一顆焦躁不安的心,奇異般的平靜下來。
他忍不住低下頭,湊近了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
哇,好癢。
傅清淺下意識想要躲閃,被他伸過來的大手率先扶住下頜,接著他的身體下沉,將她壓倒床麵上。
室內已經完全暗淡下來,朦朦朧朧的光線籠罩在皎白的身體上。
仿佛漲潮時,泛起的雪白浪花。
轟隆隆的,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好在有林景笙,沈流雲感覺安心不少。
晚上她回家幫尹青準備明天出門要帶的東西,讓林景笙暫時幫她盯一下。
離開前尹青刻意囑咐帶上她的口紅。短短幾天,身體每況日下,精神狀態極度萎靡。她去洗手間的時候,照過鏡子,臉色蒼白,嘴唇也是毫無血色,跟鬼似的。
豔色的口紅還能提點兒精氣神兒,怕沈流雲忘了,所以一再囑咐。
沈流雲打車回家去了。
在她回來之前的這個空隙,尹青倚坐在床頭,將林景笙叫過去說話。
林景笙客客氣氣的,他說話很有禮貌,可是,不親近。
尹青也知道為什,以前因為傅清淺,一直鬧得很不愉快,她甚至對他充滿敵意。反過來,林景笙也不喜歡她。現在之所以肯來照顧她,完全是因為沈流雲。
知道林景笙是聰明人,所以,尹青幹脆不轉彎抹角,開門見山說:“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流雲的照顧,之前因為一些誤會,我有狹隘的認知,希望你能原諒。”
林景笙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尹青點點頭,默了一下,盯緊他說:“以後你還會這樣照顧流雲吧?如果你能一直照顧她,我也會很放心。流雲的心思簡單,不難看出來,我知道她喜歡你……”
林景笙適時打斷她的話說:“我和沈流雲是好朋友,我把她當小妹妹一樣看待。”
他為什要急於否認?
也有點兒不想趁人之危的意思,林景笙就是這樣的感覺。
沈家危難關頭,尹青或感自己時日不多,短時間內,沈葉白照顧自己都難,更別說沈流雲。尹青想找個人托付自己疼愛的小女兒,可是,一切都太突然了,一時間她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所以,就托付給他。
如果林景笙應承下來,不是趁人之危,是什?
況且沈流雲的心思那樣純淨,而他的,卻複雜不堪。而且,現在他是“戴罪之人”。所以,尹青的重任,他沒辦法勝任。
尹青微微一怔,看了他一會兒,略微尷尬的緩過神說:“既然你是這想的,那我就不勉強你了。隻是,如果你對流雲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過後一定要跟她說清楚,不然她越陷越深,我擔心她會一條路走到黑。”
沈流雲那丫頭就是看著頭腦簡單,其實骨子倔強得很。這是沈家人的通病。
尹青說她累了,憂心忡忡的重新躺回到床上。
林景笙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快速從病房走出來,急切的想到外麵點著一根煙。
快走到電梯的時候,他已經掏出來含在嘴,隻是沒有點燃。
心說不出的滋味,焦灼難耐,似是火燒。
如果沈流雲接下去的日子,孤苦伶仃,需要照顧或者幫助,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但是,他卻不能承諾往後的日子一直照顧好。
林景笙深知答應了尹青的請求就意味著什……意味著沈流雲的一生都交到他的手上了。
他隻覺得無力承受。
拒絕尹青的請求時,就仿佛突然抽回手來,眼睜睜看沈流雲重重摔到地上,心的不適感覺,實在難以言喻。
林景笙站在晚風中,連抽了幾根煙,將自己都要點著了。
有人伸手拍上他的肩膀,聲音同時響起:“大叔,站在這幹什?”
林景笙手一抖,大半截煙身掉到地上,磕出火花。他回頭看了一眼,沈流雲笑嫣如花,仿佛暗夜的一道光。他收回目光,踩滅腳下的煙,接著彎腰拾起煙身扔到垃圾桶。才眯著眼睛說;“知道我年紀大,心髒不好,幹嘛神出鬼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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