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環繞,綠湖泛舟。

    圖溫站在船尾,從信鴿腿上取下小竹筒的信件，打開一看,眉峰沉了沉。

    狹小的船艙有兩個人正在對弈,一人白發老者，仙風道骨，還有一個,麵貌雖年輕,但容顏上有著年輕人不會有的高邁風神,隨意舒淡,卻是五年前就已駕崩的泰熙帝趙胤。

    他舉杯品茗，等著老者落子。

    趁這功夫，圖溫悄無聲息地過去，“主子,京剛傳來的消息。”

    “何事？”他說。

    “皇後娘娘中毒身亡。”圖溫輕聲說。

    茶杯就在離唇不過毫厘的距離,他仿佛是在喝茶，似乎是船太顛簸的緣故，手不太穩,茶水從唇上灑下低落,濕了衣襟。

    圖溫見狀又道,“應該是突發事件,具體情況還得一點時間才能傳過來。”

    “備馬，回京。”過了會兒，他薄涼無溫地說。

    山中有木屋是他住所,簡單地收拾了行李就離開，才出去沒幾步，一個中年美婦提著個酒壇迎麵而來，舒朗眉目間有淺淺溫柔的笑，“主子。奴婢正打算去找您，剛釀好的桑落酒。”

    趙胤恍若未覺地越過她，忽然又停下轉過身，美貌婦人臉上重新揚起得體的笑，趙胤說，“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若是再犯！就滾！”

    他語氣還算平常，但文雅如他，什時候說過如此粗鄙的話！

    到底是她的行為惹惱了他還是出了什事她正好撞上？

    要是麟哥兒在就好了，以他之聰敏伶俐，說不定能討得主子歡心。

    可惜主子生來不喜歡孩子，麟哥兒三歲就被送去學堂，半年才回來一次，不僅跟爹不親，跟她這個娘也不親。

    唉，到底什事讓主子如此震怒。

    京城那邊很快又送來信。

    “主子，是娘娘的母親盧夫人。”圖溫說，“盧夫人一直以為娘娘是楚大人的私生女。”

    天未亮，城門未開。

    趙胤凝視著前方，想起那年楚菱小產，齊王上書請求讓她回娘家休養，他準了，當時楚雲誠恰好也在，他順便就告訴了他，他猶記得當時楚雲誠愣了愣，誠惶誠恐地，仿佛他在試探他的忠心。

    無趣。

    沒想到第二天楚菱的母親就上了折子給皇後，說什出嫁女沒有回娘家將養的先例，楚家不敢開先河，叩謝皇恩雲雲。

    楚家二女被掉包的事他自然知道，也清楚盧氏心結，但也沒料到居然真有如此無情的母親。

    更可笑的還是楚雲誠，自己不敢拒絕他，倒把老婆推出來！

    既然楚家不願意，他也就不強人所難了，想來就楚家這種情形，楚菱就是回去也得不到什照顧，就駁了齊王請求，隻另賜了些補身體的東西。

    卻原來，盧氏的無情是因為這個。

    這天底下竟有如此糊塗的母親。

    楚菱的靈柩停在乾清宮，不過要見她並不難。

    大殿燈火通明，金絲楠木的棺材，楚菱穿著翟衣，麵容安詳，嘴角還有極淺淡的笑意，哪看得出她生前的痛苦。

    趙胤靜靜地站在那兒凝視她，忽然意識到，這還是他離她距離最近的一次，這一次竟就是死別。

    初見楚菱，是太子薨後，趙胤去看齊王，他進了小院，還沒看到齊王，倒是看到個穿著素衣布裙的女子踮著腳摘一隻海棠。

    她摘了好幾支後就喊趙忱，問他她摘的花好不好看。

    趙忱說了什他已經不記得，隻記得她的笑聲刺進了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