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勞駕去把幹草收了。”現在費新也無師自通地學會文明用語了。這些年積攢的家產，他可以帶走牲畜和金銀細軟，房產土地就都是王和或者別的什人的了，費新也沒有不甘心，很痛快地認命了，兩個弟弟都不在了，現在他隻想平平安安帶著家人去新家，別的什也不敢奢望。

    桓仁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但也足可安家，佟家江泮的土地是李滿柱曾經開墾過的土地，鴨綠江、訥殷、朱舍三部的人搬過去，足夠他們居住，但是需要重新開荒、建房，未來的日子會很苦。

    苦倒不算什，五十年前，訥殷部參加九部聯軍，被努爾哈赤滅亡，部長搜穩、塞克什被殺，在此之前，費新的父輩一直過著種地、打獵、牧馬、挖參的日子，祖祖輩輩都是這樣過來的。靠戰爭掠奪改變命運，終究是一場幻夢，愛新覺羅家倒是改變命運了，而他們這些人，還是一樣要種地、打獵、牧馬、挖參，還得上戰場拚命。土地更多了，牛馬更多了，還有了包衣，卻失去了自己的父兄子侄。就算清朝能一統天下，這些底層旗人能得到的也不過如此，何況現在還失敗了。

    費新這些日子非常焦急，他盼著能早些動身，趕在闖軍抵達之前就搬走，否則的話，一過兵還真不知道是什樣。

    王和對費新也換了稱呼：“東家，你也別太愁，聽說大王還是講道理的，你待我們不錯，鬧阿敏的時候你保著我們，現在我們也得保著你。”

    王全、許通、翟定平等人也都依然在給費新幹活，這在大部分女真地主家都是難以想象的。費新在阿敏之亂中保護了一些漢軍旗人，這讓他有了些善緣，有的人已經被包衣殺了，而費新的包衣還在幫他打包行李、收拾家當。

    “東家！東家！”王全飛奔進來，“三爺回來了！”

    費新一邁步就在門檻上摔了個狗吃屎，連滾帶爬地衝到王全麵前：“什？！什？！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扯著嗓子喊了半天，村子的別處也響起了類似的呼喊聲。

    費新的三弟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兩個和他同一屯的人，闖軍把白洋澱之戰中俘虜的清軍沒有血債的都放了回來，要他們也遷徙到遼東山區去。

    費新的三弟名叫鄂勒和達，按孫可望翻譯法，漢名叫“郭參”，“鄂勒和達”是“人參”的意思。他不過二十歲年紀，南下這一趟什也沒趕上，就跟著溜達了一趟，就做了俘虜。

    對於費新一家來說，鄂勒和達如同死而複生一般。費新當機立斷，什都不要了，除了幾頭大牲口和必要的口糧、種子、農具帶走，其他財物乃至牲畜都給留王和，讓他給包衣們分了。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就走，去桓仁的大山種地，永永遠遠再也不出來了。

    我弟弟還活著，我還要什？全家跑路，全家跑路！

    但第二天一早，他卻沒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