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皇宮的這場血戰，現實世界的修行者們都看到了，沒有錯過任何細節，包括白千軍與卓如歲最後的對話。

    看著滿地屍體，與坐在其間、已經沒有呼吸的卓如歲，回音穀外安靜了很長時間。

    修行者們默默思忖著那番對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中州派與青山宗是正道修行界的領袖，行事風格卻截然不同，中州派講究入世，通過朝廷、官員、軍隊把自己的影響力滲透到人間的每個角落，試圖帶領整個人族向前，青山宗卻基本不理世事，直到需要出手的時候才會出手，比如讓兩忘峰弟子出去斬妖、除魔、殺人……

    兩派弟子在青天鑒的世界也是按照這種習慣在行事，所謂幻境與現實並沒有太大差別，這讓很多人感到了很多深意，越發好奇最後究竟是哪邊能夠獲得這次問道的勝利，拿到那張無比珍貴的長生仙籙。

    卓如歲離開了幻境，井九還在麵——那場大火之後，幻境的人們都在猜測他的生死，現實世界的人們自然知道他還活著——坐在青天鑒旁的他還沒有醒來，那隻琉璃鈴鐺靜靜懸在身後。

    隻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青鳥已經很久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這真是令人震驚。

    楚國皇宮多了處廢墟，少了個皇帝，青鳥自然不會再在此地停留。秦國在黑衣人刺客死後進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平穩發展期。齊國商人們開拓出了數條新海路，對異大陸的狂熱讓對海洋的進軍呈現出波瀾壯闊的局麵，奈何修行者們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對齊國學宮的辯論、那位雲棲先生也沒有什興趣，所以它更多的時候都留在了趙國。

    趙國的朝局看似平穩，實則雲譎波詭。

    就像白千軍期待的那樣，趙國的小皇帝總是會長大的，劇情自然會精彩起來。

    在過去的五年時間，那位少年天子變成了青年，漸漸快要成年。他表現的非常優秀，對太後娘娘極為孝順、乖巧，而且任誰看來都是發自內心，絕無虛假，他對何公公也頗為尊重，以長輩事之。可能是因為這些原因，何公公與太後對少年天子的束縛漸漸寬鬆，他與朝臣、文士接觸的機會越來越多，甚至隱隱有了自己班底的雛形。

    按道理來說，至少何公公應該會警惕這樣的動向，但不知為何他完全不關心此事，帶著緹騎與下屬常年在各州郡巡視，或者說遊山玩水——太監不得離開都城的規矩，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在遊山玩水的同時，何公公順便還做了些事情。

    比如監修水利，處理民生，布置軍防，懲治官員，欺男霸寶，大肆撈錢……

    民怨沸騰談不上，物議卻是難免，直到楚國裴大將軍病逝，趙國七路輕騎圍攻西大營，一戰而成功，這時候整個天下才知道，原來過去的五年時間，何公公一直在籌劃著這件大事！

    是的，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是秦國。

    白皇帝得到了大半個楚國的疆域，但最肥沃的東野與地勢最為要害的西大營卻落在了趙國的手。

    ……

    ……

    楚國皇宮失火的消息傳到西大營時，何霑正在中軍帳的地圖前，與趙國的將領們商討，日後若要北進鹹陽，西氓山的舊直道究竟能發揮多大作用。

    聽到這個消息後，他沉默了會兒，揮手示意眾將離開，然後來到帳後的房間。

    “你們的皇帝死了。”他對那名太監與妓女說道。

    那名妓女有些茫然，不知該說些什。那名太監則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是個苦命的窮孩子，在皇宮也很受欺負，如果不是那年有人想燒皇宮時喊了一嗓子，得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哪有機會過上這多年的好日子。

    “看樣子你們的皇帝很喜歡你們，臨死之前還想著給你們謀條活路，送到了我這。”

    何霑看著他們說道：“我本想殺了你們讓他失望一下，但你們畢竟是禮物，而我從來沒有拒收禮物的習慣。”

    整個趙國包括齊國，想給何公公送禮的人難以計數，敢強行給他送禮的人卻隻有井九一人。

    收了禮物不代表要用，對何霑來說處置也不是什難事。

    他打算讓下屬把這名太監和妓女送到齊國，再讓齊商送至海上，覓一小島幸福過完此生便是。

    他有些不滿意的是，既然井九到最後讓自己來處置這些事情，往年為何從來不聯係自己，而且為何不向趙國投降，偏要降給秦國？我和你不熟，但神末峰與果成寺本就有舊，怎也比與中州派的關係強吧？

    帶著這樣的疑問，何霑回到了趙國都城。

    在長街上，車隊罕見地得到了民眾的夾道歡迎，車旁的緹騎們臉色有些怪異，心想這是怎了？

    開邊拓土毫無疑問是最大的功績，即便是再恨他的人，在這種時刻也隻能保持沉默。

    何霑沒有什感覺，也不在乎，車窗外傳來的歡呼聲對他來說與緝事廠那些官員的慘號聲沒有什區別。

    他還在想著那件事。

    走進禦書房，少年皇帝迎了上來，神情真摯說道：“叔父辛苦了。”

    何霑忽然說道：“我想明白了。”

    皇帝神情微變，強自保持鎮定，說道：“叔父想明白了何事。”

    何霑沒有理他，自顧自說道：“原來是因為那位落難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