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湖麵的冰化了更多,庵堂暖和了些。
童顏與那位老尼交待了聲,離了庵堂,通過濕漉的山道來到大原城。
他找到了李公子的古董行,買了些東西,通過街坊與那些閑漢,打聽到了一些事情。
十年前正好是西海事變,李公子在庵堂遇見的姑娘應該是水月庵的那位前輩。
得出這個結論很容易,因為童顏擅於推算,而且恰好知曉那件事情的內情。
回到三千庵的時候,天色已黑,懸持在湖畔樹間橋上的長生燈變得更加明亮,童顏來到禪室前向麵望去。
雪姬在棉被山沉睡,不知道什時候會醒來。
井九坐在窗那邊的湖畔,看著湖上漸散的薄冰,手拿著一隻筆在紙上寫著什。
青兒坐在他的肩頭,輕聲哼著幻境舊楚國的歌曲。
童顏覺得這些畫麵有些意思,稚嫩的臉上出現一抹笑意。
井九無心世事,與果成寺、水月庵這些世外之地相熟,真有些像天生的出家人。
接著他想到白早師妹,唇角的笑意漸淡,雙眉卻因為挑起而漸濃。
若真是無心,他身邊怎會出現如此多的奇女子?
十年前有過冬前輩,現在身邊有青兒,身後還有位擁被沉睡的雪姑娘……
夜色漸深,忽有琴聲傳來。
童顏轉身走到橋前,隔溪望了過去。
李公子沒有坐在雪地上,而是坐在了自己帶來的矮凳上,古琴擱在膝上,琴聲出自弦上。
今夜,他彈的是一首良宵引。
這首曲子十年前曾經在這出現過。
湖畔的石凳上。
井九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
青兒坐在他的肩頭,好奇地湊了過去,摸了摸他的耳垂,心想明明是對招風耳,怎也這好看呢?
數十道劍意從井九的身體生出,用承天劍法布置了一座陣法,隔絕了外界的視線,但沒有屏蔽那些琴聲。
他把右手伸進湖打濕,然後繼續用青天鑒光滑的那麵磨劍。
寒冷的湖水很快便變成霧氣,蒸騰而起,他的手在其間若隱若現。
青兒心想這也挺好看啊。
琴聲不停繼續,沒有停歇,或者換了好些曲子,井九沒有注意。
時間緩慢地流逝。
夜色漸深。
井九忽然抬起頭來,身形從湖畔消失。
童顏也感覺到禪室的氣息變化,心知不好,踩著溪上的薄雪來到李公子身前,轉身便是一掌擊出。
一道無形的氣息從他掌心溢出,迎風而展,如鏡子般,映出前方的石橋、庵堂以及藍天。
隻是瞬間,那些景物便變得模糊起來,因為上麵結了一層淺淺的霜。
帶著極度寒意的冰霜,輕而易舉地破掉這道無形光鏡上附著的中州派道法,蔓延到他的手背、手腕,然後繼續向上。
童顏臉色蒼白,感覺身體的真元流淌速度急劇降低,便是連元嬰的靈氣都弱了數分。
……
……
禪室,雪姬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幽黑的眼瞳散發出恐怖的寒意,空氣飛舞著極其微小、卻非常美麗的雪花。
井九撞碎數千朵小雪花,來到棉被山前,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住手。”
雪姬靜靜看著他,判斷出這個人類是在威脅自己。
朝天大陸沒有人能威脅到她,井九卻已經兩次這樣做了,因為他曾經見過她最虛弱的一麵,又有她最想要的東西——那個絕對寒冷的世界。
……
……
石橋前,寒意消失。
霜雪已經覆蓋到了童顏的肩部。
他咳了兩聲,咳出一些如紅色晶石般的血來,明顯受傷不輕。
李公子不是修行者,雖然沒有直接麵對那道寒意的攻擊,但受傷更重,早就已經昏倒在了雪地。
童顏轉身望向他,搖了搖頭,往他嘴塞了一顆丹藥,然後讓庵的尼姑把他與那架古琴一道抬回屋。
……
……
“燈有火,你應該感知的非常清楚,明確這些燈火之間的所有聯係,便能掌握這個陣法。”
井九從袖子取出一本薄冊放到雪姬麵前的棉被上:“這也是一種陣法,你盡快學會,然後我們就離開。”
那本薄冊的封麵沒有寫字,被窗外進來的風掀起,麵的墨字很是新鮮,應該是剛寫的,字句簡單,繪著的劍形卻繁複至極,看著便有些眼暈,想要學會更是困難。
如果這時候顧清在場,便能認出來這本薄冊便是青山宗最重要的承天劍法。
做完這件事情,井九走出禪室,來到石橋前。
他對童顏說道:“雪國隻有階層,沒有社會,她沒有同伴,隻有臣民,所以她隻知道命令,不知道別的交流形式,如果有哪個生命感受不到她的意誌,不及時表現出臣服的態度,便會被她判斷為應該被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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