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名著叢書（全12冊） 書海閣(w)”

    競技大會結束，人群紛紛散去，回到各自的

    快船。大家心想著吃喝，享受甜蜜的睡眠，

    唯有阿基琉斯仍在哭泣，思念他心愛的夥伴，

    那降服眾生的睡眠，此時卻難以使他就範。

    隻見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懷念著帕特羅克洛斯

    生前的強健和剛勇，回想他倆並肩戰鬥過的

    每一個場麵；他們在凶險的戰爭中出生入死，

    共同經曆過多少艱辛和苦難。他回憶著這些

    往事，流下了眼淚；他時而伏臥，時而仰躺，

    繼而又站起來，來到海邊，沿著海灘徘徊，

    神情恍惚地把頭臉貼住沙子。當阿基琉斯

    看見黎明把曙光灑向大海和沙灘的時候，

    立刻把快馬套入戰車的軛下，將赫克托耳的

    屍體綁在車後。接著他驅動拉車的快馬，繞著

    墨諾伊提俄斯那陣亡的兒子帕特羅克洛斯的

    墳墓，連跑三圈，然後扔下屍體，讓它頭臉

    貼著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自己走入營帳休息。

    然而，阿波羅憐憫死者，想保護赫克托耳的遺體

    免遭各種蹂躪，他便用金製的神盾將屍體從頭

    到腳地蓋住，免得阿基琉斯拖動它，將它損傷。

    阿基琉斯就這樣狂暴地蹂躪神一樣的赫克托耳。

    見此情景，幸福的神祗心中充滿憐憫，一再

    催促眼睛閃亮的殺死阿耳戈斯的神祗[746]前去偷屍。

    這樣雖然可以取悅諸神，卻不能博得赫拉的歡心，

    還有波塞冬和那位灰藍眼睛的女神也會不高興；

    他們仍然像當初一樣，對神聖的伊利昂，對

    普阿摩斯和他的人民，心懷怨恨，正如事情的

    開頭全是由於帕斯的過錯——當她們到他放牧的

    地方去找他時，帕斯得罪了兩位女神，而恭維

    另一位女神[747]，以換取她所能引起的致命情欲。

    當赫克托耳死後的第十二個黎明降臨時，

    隻見福波斯·阿波羅對眾神這樣說道：

    “你們這些狠心的神祗，真是殘酷無情！

    難道赫克托耳沒有給各位祭燒過肥油的

    牛羊腿骨？你們現在卻不願救護他。

    雖然他現在隻是一具屍體，再讓他的

    妻兒、他的母親和他的父親普阿摩斯

    以及普阿摩斯的人民再看一眼他，他們

    馬上會火化屍體，為他舉行隆重的葬禮。

    但你們這些神祗，卻一心想幫助瘋狂的

    阿基琉斯，此人不寬大，性情野蠻偏執，

    像一頭獅子，沉溺於自己的高傲和勇氣，

    撲向牧人的羊群，盡情地撕咬和咀嚼。

    阿基琉斯也這樣，不顧廉恥，毫無憐憫

    之心，雖然廉恥對人來說有害也有益。

    有些凡人可能會失去關係最為親密的

    親人，比如兒子或一母所生的兄弟，

    他就會愁容滿麵，痛哭流涕，但一切

    終將都過去，命運賜給凡人一顆容忍的心。

    但這個人，殺了高貴的赫克托耳以後，

    還要把他綁在車後，拖著他繞著心愛朋友

    帕特羅克洛斯的墳墓奔跑，這樣他又得到了

    什好處，爭到了多少光榮？雖然他是凡人

    中的英雄，也要讓他小心，不要惹我們神祗

    生氣，他竟敢狂暴地虐待沒有知覺的泥土！”

    聽他這說，白臂女神赫拉憤怒地答道：

    “銀弓之神，你的話或許有道理，但是

    你不應把阿基琉斯和赫克托耳，放在同樣

    的地位來對待。赫克托耳是個吸吮凡女

    乳汁長大的凡人，而阿基琉斯的母親是

    女神，我曾親自關心照料她，把她嫁給

    神祗寵愛的凡人英雄裴琉斯。你們各位，

    所有的神祗當時全都參加了婚禮，也包括

    阿波羅你在內，在宴席上彈起你的豎琴。

    現在你卻和該死的特洛伊人為伍，背叛我們！”

    聽他這說，匯聚烏雲的主神宙斯答道：

    “赫拉，你不要對諸神大動肝火。這兩個

    凡人自然不會受到同樣的重視。但是，

    赫克托耳也同樣受到神的寵愛，他是伊利昂

    最傑出的凡人，我也喜愛此人。他從來

    不吝嗇財物，來使我高興。我的祭壇也

    從來不缺少足夠的供品，滿杯的甜美祭酒

    和煙熏過的食物，這些是我們神祗應得的禮物。

    我不同意從阿基琉斯身邊偷出勇敢的赫克托耳，

    因為這行不通，他母親總是日夜守在兒子近旁。

    不過，倒是可以派一位神祗去把忒提絲召來，

    我就好言相勸，讓阿基琉斯接受普阿摩斯的

    贖金，交回赫克托耳的屍體。”

    宙斯說完，快步如風的伊絲就帶著口信，

    立刻出發，從岩石嶙峋的英勃羅斯和薩摩斯

    之間跳入了發出悲沉濤聲的灰藍色大海。

    她像鉛墜子一直鑽入海底。那些鉛墜子

    取材於圈養的公牛角，拴在釣魚竿上作為

    假餌，沉入水麵，給貪食的魚群送去死亡。

    伊絲也這樣沉入海底，發現在一個很深的

    洞穴，忒提絲正坐在她的姐妹、海中神女中間，

    隻見她正在哀哭他勇敢的兒子的命運，這無辜的

    年輕人就要死在遠離故鄉、土地肥沃的特洛伊。

    於是快捷的伊絲來到她的身邊，對她說道：

    “忒提絲，快起來。那智慧的宙斯要召見你。”

    聽她這說，那銀腳女神忒提絲答道：

    “主神為何要我去？我羞於見諸眾神，

    因為我心悲痛交加，不勝愁苦。

    可我還得去，他的諭令，絕非兒戲。”

    隻見高貴的女神說完，就拿起了一條

    比所有衣服都黑的黑頭巾，跟著腳步

    快如風的伊絲動身了。在她倆身邊

    翻卷的波濤自動劃開了一條水路，她們

    一上岸，就飛向天空，去見傳播雷電的

    宙斯，隻見他正坐在幸福的不死之神中間。

    忒提絲隨即來到宙斯父親的身旁，雅典娜

    給她讓出座位，赫拉將一隻漂亮的金杯

    放在她的手心，高興地向她問安。忒提絲

    喝過飲料，遞還金杯。神人之父首先說道：

    “女神忒提絲，你來到俄林波斯，心中感到

    非常的愁苦悲痛。對此，我表示深切的同情。

    但我仍然要對你說出我把你召來的原因。

    關於赫克托耳的遺體和攻克並搶劫城堡的

    阿基琉斯，諸神已經爭論了九天。他們

    一再要眼睛閃亮的殺死阿耳戈斯的神去盜屍，

    但我卻覺得應該讓阿基琉斯得到榮譽，從而

    使你日後保持對我的尊敬和友誼。你快到

    地上的軍營去，把我的旨意傳達給你的兒子。

    告訴他，眾神已對他不滿，尤其是我最生氣，

    因為他固執地把赫克托耳的遺體扣留在頭尾

    彎翹的海船邊，不願把它交出去。但願他對我

    還存有畏懼之心，交還赫克托耳的遺體。同時，

    我要派伊絲去見生性豪放的普阿摩斯，

    讓他帶著豐富的禮物，前往阿開亞人的海船，

    贖回心愛的兒子，以平息阿基琉斯的憤怒。”

    聽他這說，銀腳的女神忒提絲不敢違抗，

    連忙出發，從俄林波斯山的山頂直衝而下，

    來到兒子的營寨。隻見阿基琉斯還在哭悼，

    幾位親密的夥伴在他身邊忙碌，準備早餐，

    他們正在營帳宰一頭披著濃毛的大綿羊。

    於是阿基琉斯尊貴的母親走到他的身邊坐下，

    用手撫摸他，喚著他的名字，這樣說道：

    “我的孩子，不要再痛哭了！你既不吃，

    也不睡，讓無盡的悲愁折磨自己的身心。

    你最好找一個女人，在她的懷抱安睡，

    以安慰你的心。我知道，你已來日不多，

    死亡之神和強大的命運，已向你逼近。

    現在，我要你認真地聽，我帶來了宙斯的

    旨意。他說眾神已對你不滿，尤其是他

    對你最生氣，因為你固執地把赫克托耳的

    遺體扣留在頭尾彎翹的海船邊，不願把它

    交出去。你要接受贖金，交還赫克托耳的屍體。”

    聽她這說，隻見神足的阿基琉斯這樣回答：

    “如果俄林波斯的主神執意要我這做，

    那我就遵命。讓使者送來贖金，帶回屍體。”

    母子倆就這樣，在停泊海船的海灘，交談了

    很久，彼此間快捷的話語仿佛長出了翅膀。

    與此同時，克羅諾斯之子打發伊絲下山，

    前往神聖的伊利昂，隻聽宙斯這樣對她說道：

    “神足的伊絲，快離開我們的家、俄林波斯，

    到伊利昂去找生性豪放的普阿摩斯，要他

    前往阿開亞人的海船，贖回心愛的兒子；

    要他帶上禮物，以平息阿基琉斯的憤怒。

    但他要隻身前往，不要帶其他的隨從，但

    一位年老的傳令官可以跟著他，為他趕騾子

    和輪子光滑的馬車，以便把阿基琉斯殺死的

    英雄的遺體，拉回城堡。讓他不要想到死，

    不必擔心害怕，我將給他派去一位無畏的神

    做向導，這位神曾經殺死阿耳戈斯，他會

    一直把他引到阿基琉斯的住處。當神祗

    把他引入阿基琉斯的營帳，阿基琉斯不僅

    不會殺他，而且還會阻止其他人殺他。

    因為阿基琉斯並不愚蠢，也不會莽撞，

    他會接受神的旨意，寬恕一個求饒者。”

    說完，腳步追風的伊絲就飛快離去，

    帶著口信，來到普阿摩斯的王宮，

    隻聽王宮中，全是一片悲慟的哀號聲。

    國王的兒子們在庭院圍坐在父親周圍，

    淚水打濕了衣衫；而老人坐在正中，被

    一條鬥篷緊緊地包裹。隻見他灰白的頭上

    和脖子上，全是泥土和穢物，那是當他

    在地上打滾時，親手抓起塗抹在身上的。

    他的女兒和媳婦們，也在宮中到處痛哭，

    懷念所有死在阿耳吉維人手的英雄。

    宙斯的使者來到普阿摩斯身邊對他說話，

    雖然話音輕柔，卻早已把他嚇得渾身顫抖。

    “達耳達諾斯之子、普阿摩斯，不要怕！

    我來到這，是懷著好意，而不會給你

    帶來惡兆。我是宙斯的使者，他雖然遠在

    天上，卻十分關心你，憐憫你的遭遇。

    俄林波斯主神命你前去贖回心愛的兒子，

    你要帶上禮物，以平息阿基琉斯的憤怒。

    但你要隻身前往，不要帶其他的隨從，但

    一位年老的傳令官可以跟著你，為你趕騾子

    和輪子光滑的馬車，以便把阿基琉斯殺死的

    英雄的遺體，拉回城堡。他讓你不要想到死，

    不必擔心害怕，他會給你派來一位無畏的神

    做向導，這位神曾經殺死阿耳戈斯，他會

    一直把你引到阿基琉斯的住處。當神祗

    把你引入阿基琉斯的營帳，阿基琉斯不僅

    不會殺你，而且還會阻止其他人殺你。

    因為阿基琉斯並不愚蠢，也不會莽撞，

    他會接受神的旨意，寬恕一個求饒者。”

    說完，快捷的伊絲隨即轉身離去。

    普阿摩斯吩咐兒子們備好輪子光滑的

    騾車，把一隻柳條編製的箱子綁在車上；

    自己則步入散發著雪鬆清香的儲藏室，

    那兒的屋頂高聳，堆著許多金銀財寶。

    於是他喚來妻子赫卡相，對她說道：

    “夫人，宙斯派出使者，從俄林波斯山

    給我捎來口信，命我去阿開亞人的船寨，

    贖回心愛的兒子，用贖金平息阿基琉斯的

    憤怒。快來告訴我你的意見，我將怎辦？

    我的心靈中有一股衝動，正強烈地催促我，

    要我前往阿開亞人的船隊，和寬敞的營寨。”

    聽他這說，他妻子卻哭叫著這樣回答他：

    “你可不能這做！你的理智哪去了？

    過去你憑著智慧，無論是在外邦人那，

    還是在由你統治的人民中，贏得過聲譽，

    你怎可以孤身一人前往阿開亞人的海船，

    去見那個殺死你許多勇敢的兒子的人？

    你的心一定像鐵塊那樣！如果你落到他的

    手，那個野蠻而背信棄義的家夥，一定

    不會憐憫你，尊重你！我們還是坐在自己

    家中的廳堂，遠遠地離開赫克托耳，

    為他的死而哭泣。這便是不可抗拒的命運

    早在我生出他時，就為他搓好的毀滅之線[748]，

    他遠離雙親，死在一個比他強的人手，

    奔跑的餓狗將吞食他的肉體。我真想咬住

    那人的肝髒，把他吞下！隻有如此，方能

    緩解殺兒的心頭之恨。我兒被他殺害的時候，

    並沒有貪生怕死，而是勇敢地站出來，保衛

    特洛伊人和束著低腰的特洛伊婦女，他從來

    沒有想到過要逃跑，也沒有想到過躲避！”

    隻聽年邁的神一樣的普阿摩斯這樣回答：

    “你不要阻攔我這個一心想去的人！你也

    不要成為一隻預示惡兆的鳥，飛進我的王宮！

    你不能使我回心轉意。如果發布這個命令的

    是其他什凡人，或某個辨察鳥跡的預言家

    或祭司，我或許會不相信，但現在，我是

    親耳從一位女神那聽到這個旨諭的，還

    親眼目睹了她的麵孔，所以，我非去不可，

    她的話不是兒戲。如果我命中注定要死在

    披銅甲的阿開亞人的船邊，我也死得心甘。

    阿基琉斯可以一刀把我殺掉，隻要讓我

    碰到我的兒子，擁抱他，滿足哭泣的願望！”

    普阿摩斯打開箱子上麵精美的箱蓋，

    拿出十二件漂亮的袍子，十二件單層的

    鬥篷，十二條毛毯，十二件雪白的披肩，

    以及同樣數量的襯袍。然後他又稱出

    十個塔蘭同的黃金，還拿出兩個閃亮的銅

    鼎，四口大鍋，以及一隻精美的酒杯，

    那是他以前出使色雷斯時，得到的禮物，

    現在，老人對它也忍痛割愛，帶離廳堂。

    因為他想贖回愛子，已經不顧一切了。

    隨即他大聲吆喝，把特洛伊人都趕出門廊：

    “全都給我滾開，你們這些無用的廢物！

    難道你們在自己家哭得不夠，還要跑到

    我這，給我添麻煩？克羅諾斯之子宙斯

    奪走了我最好的兒子，給了我這樣的痛苦，

    這一切難道還不夠嗎？很快你們就會知道，

    赫克托耳死了，你們更容易被阿開亞人殺死。

    但願我在城堡被劫前，就撒手人寰去冥府！”

    普阿摩斯破口大罵，舉著王杖去追趕眾人，

    眾人嚇得逃了開去。他轉而又喚來自己的兒子，

    他們是赫勒諾斯、帕斯和卓越的阿伽鬆，

    帕蒙、安提福諾斯和擅長在戰場吼叫的波利忒斯，

    以及德伊福波斯、希波蘇斯和高貴的秋俄斯，

    老人粗暴地咒罵這九個兒子，命令他們道：

    “你們這些辱沒我的敗家子，趕快動手！

    但願你們代替赫克托耳，被殺死在快船邊！

    我的天！我的命運真悲慘！在遼闊的特洛伊，

    我曾有過最好的兒子，但他們全都離我而去！

    神一樣的墨斯托耳，駕馭烈馬的特羅伊洛斯，

    以及赫克托耳，他是凡人中的神，不像凡人的

    兒子，而像神明所生。這些兒子全被阿瑞斯

    殺死了，剩下的就是你們這幫辱沒我的廢物，

    騙人、在舞場上跳舞，偷自己人民的羊群！

    你們還不趕快動手備車，把所有這些東西

    都放到馬車上去，好讓我們立刻起程趕路！”

    見老人破口大罵，兒子們全都心懼怕，

    連忙把那輛新近製作的輕便騾車搬出來，

    並將一隻柳條箱子綁在車上。他們從

    掛鉤上取下黃楊木的騾軛，那上麵有個

    結實的木結，木結上安著導圈；他們還

    取來九肘長的連著軛架的軛繩，把車軛

    穩穩地套入光滑轅杆向前伸的彎頂上，

    然後將導圈再套入轅杆末端的釘子，綁在

    突結上，在左右兩邊各繞三圈，一圈圈地

    拉緊。最後把剩餘的繩索拉過來，拴在

    車杆末端的釘子上。於是，他們從儲藏室

    抬出無數贖取赫克托耳遺體的禮物，堆在

    輪子光滑的騾車上；他們又為蹄子強健的

    騾子上軛，這對拉車的騾子，是密西亞人

    送給普阿摩斯的珍貴禮物。最後，他們

    拉出普阿摩斯的馭馬，給這些馬上軛，它們

    都是老人親手從光滑的馬廄喂養大的良駒。

    普阿摩斯就這樣，在高大的王宮，

    和使者心事重重地給馬和騾子上了軛。

    赫卡柏來到他們的身邊，也滿腹憂傷，

    右手拿著一隻滿斟了美酒的金杯，

    好讓他們在上路之前，向神明祭奠。

    她站在馭馬前，向普阿摩斯勸道：

    “請你接過酒杯，向宙斯父親祭奠，

    求他保佑你從敵人的營寨中平安地返回，

    既然你不顧我的意願，執意要去他們的

    海船。對克羅諾斯之子祈禱吧！他匯聚

    烏雲、高高地居住在伊達山上，俯瞰著

    特洛伊大地，求他遣送他那迅捷的信使，

    一隻能顯示預兆的飛鳥，出現在你的

    右前方，你一旦看見，便有信心前往

    戰車快捷的達奈人的海船。這隻鳥在

    飛禽中最強大，也最受宙斯的寵愛。

    如果傳播雷電的宙斯不給你派來有預兆的

    信使，我就懇求你不要前往阿耳吉維人的

    海船，不管你多急切地想要動身上路！”

    聽她這說，神一樣的普阿摩斯答道：

    “夫人，你的這番勸告，我可不想違抗；

    我最好舉起雙手，這樣求得宙斯的憐憫。”

    老人說完，就叫侍女取來淨水，給他洗手。

    侍女端著盆子和水罐走上前來，站在他的

    身邊侍候。普阿摩斯淨過手，就從妻子

    手中接過酒杯，站在庭院中間望著天空

    祈禱，一邊灑酒祭神，口中念念有詞道：

    “宙斯父親，伊達山上統治我們的主神，

    光榮的典範，偉大的象征！答應我，

    阿基琉斯會以仁慈之心歡迎我，憐憫我。

    請給我派一隻顯示預兆的飛鳥來，他是

    你迅捷的使者，在飛禽中最強大，也最

    受你的寵愛。讓它出現在我的右前方，

    好讓我有信心前往快捷的達奈人的海船。”

    他說完，智慧的宙斯聽到了他的這番祈禱，

    隨即派遣一隻老鷹下凡，它是飛禽中兆示

    最準的獵鳥，紫褐色的羽毛，人稱“紫鳥”。

    隻見老鷹展開翅膀，就像富貴人家家

    儲藏財寶的庫門，門上閂了一根粗重的門閂。

    老鷹飛越城市時，翅膀也這樣寬闊地展開，

    它從右前方向他們飛來，人們因此歡喜雀躍。

    於是，老人急切地登上備好的馬車，

    驅車穿過大門和蕩著回聲的門廊。

    騾子拖著四輪馬車，由經驗豐富的

    伊代俄斯駕駛，跑在前頭；老人自己

    揮鞭趕著馬車跟在其後，迅速地穿過

    特洛伊的城區；他的親人全都跟在後麵，

    悲痛地哭泣，仿佛他這次出行是去送死。

    當他倆離開城區，來到寬闊的平原時，

    普阿摩斯的兒子、女婿和其他送行者

    全都轉身返回伊利昂。那傳播雷電的宙斯

    望見他倆駕車出現在平原上，便認出這老人，

    心生憐憫，馬上招呼心愛的兒子，對他說道：

    “赫耳墨斯，神明中誰也沒有你的熱情大，

    喜歡和凡人做伴，傾聽他們的禱告，你就

    去接引普阿摩斯吧，把他帶往阿開亞人

    寬大的海船，不要讓任何達奈人看見他已經

    來到他們中間，進入裴琉斯之子的帳篷。”

    宙斯的這番話，那位殺死過阿耳戈斯的向導

    不敢違抗。他立即穿上精美的繩鞋，那鞋是

    黃金製造永不損壞的，神穿著它，能夠像

    疾風那樣迅速地跨越大海和廣闊的陸地。

    赫耳墨斯手還拿著一根魔杖，他用這根

    魔杖按照自己的意願，既可把凡人催入睡眠，

    又可讓他們從睡夢中醒過來。隻見那強有力的

    殺死過阿耳戈斯的神手持魔杖飛快地離去，

    轉眼之間便來到特洛伊和赫勒斯龐特海海峽。

    他從那開始步行，化身為一位年輕王子，

    唇上剛長出胡子，正是風華年少的模樣。

    這時，普阿摩斯和使者兩人已驅車駛過

    伊洛斯那高大的墳墓，他們便勒住騾子和馬，

    讓畜生們到河灘去飲水，因為黑夜已經降臨；

    昏暗中，使者看見赫耳墨斯正從不遠處走來。

    於是，他對普阿摩斯這樣高聲大叫說道：

    “達耳達諾斯的後裔，快瞧，這有情況！

    我看見有人來，我擔心他會來把我們撕裂！

    你考慮一下，我們是立刻趕著馬車逃跑，

    還是跑去抱住他的膝蓋，求他手下留情！”

    聽他這說，老人心亂如麻，嚇得全身的

    汗毛都豎起在柔軟的肢體上，站在車上發呆。

    幸好神明走上前來，握住老人的手，問道：

    “請問老伯，在這神賜的夜晚，凡人都已

    酣睡，你卻趕著騾馬要到什地方去？

    難道你不怕那些怒氣衝衝的阿開亞人士兵，

    他們殘酷無情，帶著仇恨，就在你的附近？

    要是他們中有人看見你運送這多財寶，

    在迅速降臨的夜晚趕路，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你自己已不年輕，而你的侍從也是個老人，

    無力擊退尋釁鬧事之人，能夠自衛就已不錯。

    不過，我不會害你，反而會幫你，為你擋開

    試圖加害於你的人。因你很像我親愛的父親。”

    隻聽那神一樣的老人普阿摩斯回答道：

    “親愛的孩子，事情正如你所說的那樣。

    但是，某位神祗看來仍然在伸手保佑我，

    因為他給我送來像你這樣絕好的行路人！

    瞧你的身姿和俊美的容貌，還有聰明的

    頭腦，有你這樣的兒子，父母真是有福氣！”

    聽他說完，那殺死阿耳戈斯的向導回答道：

    “老人家，你的這些話，說得一點都不差。

    不過，還是請你告訴我，要說老實話，

    你是把這多貴重的財物送到城外，讓別人

    替你保管，還是因為你的兒子、那個不屈地

    同阿開亞人作戰的最好的英雄已陣亡，所以

    你們便害怕，準備放棄神聖的伊利昂出逃？”

    聽他這說，那神一樣的老人普阿摩斯問道：

    “高貴的年輕人，你是誰？你的父母又是誰？

    關於我兒子的命運和死亡，你怎說得這準？”

    隻聽那位殺死過阿耳戈斯的向導答道：

    “老人家，你在用神一樣的赫克托耳

    試探我？我曾經多次在人們爭得榮譽的

    戰場上親眼見過他。那天，他手揮舞著

    鋒利的銅槍，不停地砍殺阿耳吉維人，

    把他們全部趕回海船上去了。我們站在

    那觀看，覺得很奇怪，阿基琉斯為何

    要同阿伽門農生氣，不讓我們參戰。

    我是阿基琉斯的侍從，和他乘坐同一條

    堅固的海船來到這。我是墨耳彌冬人，

    父親名叫波魯克托耳，殷實富有，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