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本身就散發著陰冷的感覺，因著入夜了，更是絲絲涼意沁入心脾之中，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寒噤，秦梨水的手指輕輕點在黑玉門之上，靜了許久，才一掌將其推開了。

    一片晦暗的黑色之中，有腐朽的味道撲入鼻尖，秦梨水雙眼幽暗不明，往邁了一步，視線從壁畫上一一掃過去，突然在看到某處時頓住。

    原本蘅枝的臉上，此刻沾滿了血跡，而那微微勾著嘴角的唇瓣，像是成了一個極度嘲諷的弧度。

    秦梨水渾身猛地一顫，寒意直直的從心底冒了出來。

    也就是在此時，一個極度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聖女……”

    秦梨水猛地往後一退，臉色瞬間煞白起來，頭皮幾乎要炸開：“誰？”

    “我——”那人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叫出了這一句話來，“在，壁畫最麵。”

    秦梨水凝了凝神，這才驚覺這聲音似乎有幾分熟悉，她咬了咬下唇，硬著頭皮循聲而去，沿著這巨大的壁畫，秦梨水終於將這間房子走完。

    到了後麵，偌大的房間成為了一個狹窄得隻供一人經過的通道，就在進入這通道的瞬間，一種奇怪的味道彌漫開來。

    像是血腥味，卻又不單單是血腥味，混合著一種腐朽的味道——秦梨水眯著眼，一步又一步的往走去。

    “呃——”秦梨水感覺自己像踩在了什東西上，有些咯腳，於是頓了頓，垂下頭去看清楚。

    一條斷腿在她的眼前閃過。

    秦梨水驚呼一聲，臉色慘白的往後退了一步，驚叫道：“腿——”

    “是我的，”那人用氣若懸絲的聲音回了一句，“你別怕。”

    秦梨水頭皮突然一炸，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來這熟悉的聲音是屬於誰的了——秦梨水雙手一緊，緊接著她聽到自己平靜無比的聲音理智的問道：“胤劍？”

    “是我。”那人回到。

    秦梨水此番加快了步伐，往盡頭走去。

    拐過一個暗角，一片黯淡的昏黃在眼前展露開，而一個少了雙腿的男人正氣若懸絲的倚在牆角，一張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原本總是梳得妥妥當當的頭發，此刻已經散落開來，不少被血跡凝固在了臉上。

    他低著頭，用眼球往上看，露出大片的眼白，看上去極度嚇人。

    秦梨水此番卻一點不害怕的飛快上前，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卻莫名覺得咯人，低下頭去一看，卻見一抹慘兮兮的白骨，暴露在空氣之中。

    對方的手腕上已沒有一點肉了。

    本來瘦削的臉上此刻更是狠狠的凹下去，活像個鬼魂。

    秦梨水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的開口：“怎回事？山莊發生了什？”

    胤劍竟還有心情勾了勾嘴角，似乎等到了終於等到的人，整個人更疲乏了一些下去，他聲音極其微弱的開口：“聖女，大聖女她們……我護著躲在了外麵……”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極其費力：“你不用擔心……”

    秦梨水眼中淚意泛濫，卻死死壓住不讓它流出來，死死咬緊了下唇，甚至已經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空氣中腐朽的味道在蔓延，秦梨水知道，那是對方身體腐爛發出的氣味。

    她輕聲道：“你別話，我現在就背你出去，你不會有事。”

    胤劍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地揮開了秦梨水的手，臉色也驀地沉了下去，壓低聲音道：“別學她——你要習慣做一個無情的人，”他無神的雙眼看著一片黑暗，一字一頓，異常清晰的開口，“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而我們作為你的護衛，生來就是為了替你去死的——”

    “胤劍……”秦梨水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些什。

    她知道對方是強撐著一口氣，若不是這口氣，恐怕早就已經去了。

    秦梨水猛地垂了垂眼，將眼中的淚水逼了回去，話的嗓音卻已經帶上了一點沙啞：“好，我知道了。”

    胤劍這才滿意的笑了笑，身體突然猛地抽搐起來。

    “胤劍！”秦梨水猛地把住對方的肩膀，胤劍卻瘋狂的開始掙紮起來。

    秦梨水狠狠咬住牙，拚了命也不讓對方從自己的懷掙脫出去。

    對方的力氣逐漸了下去。

    秦梨水的心中閃過無盡悲哀。

    胤劍極其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有……”

    “有……”他拚盡生命的最後一點力氣，“有叛徒……”

    秦梨水的身體猛的一震。

    那一瞬間她也不清楚心中是什感覺，是慶幸，是輕鬆，或者是沉重？更或者是什都有，無比複雜。

    不管如何，胤劍的最後三個字，卻讓她免於無端懷疑薛臣殷或者楚寒。

    因為那個屠莊的人是叛徒，那叛徒，就是雪蕪山莊，或者符居的人。

    而他們兩個，都不是。

    時間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隻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