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莘莘寒門苦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我等天黑 本章:第九十九章 莘莘寒門苦

    “聽聞五皇子殿下登門拜訪,下官真是頓感蓬蓽生輝啊。”齊單的馬車還未停穩,門前卻早有人等候——來人約莫花甲年歲,兩鬢斑白,長髯一把,相貌端莊,神采斐然,腰配兩枚雲紋白玉環,手搖一把孤鴻錦麵扇,正是國子監祭酒楊清正。

    這邊人還未落地,聲音已然探出車簾:“楊祭酒還真是好客啊。今日唐突來訪,唯恐楊祭酒見怪,所以準備了一份薄禮,還請楊祭酒笑納。”

    “殿下還真是客氣,來都來了還帶什禮物。”楊清正捋了捋自己的一把長須,笑著搖了搖頭。

    先下車來的卻並不是齊單,而是一個形容普通的壯年男子,他雙手端著一個價值不菲的木盒捧到了楊祭酒麵前,楊祭酒正要差人接過來這份“薄禮”,卻一不小心和對麵男子的眼神撞上了。

    在看清此人麵容的時候,楊清正的神色陡變,笑意全無,而齊單正好說道:“楊祭酒,我還帶了個朋友來……他與你也是舊相識呢!巨山,還不快拜見祭酒大人?”

    “殿下……這是何意?”楊清正挑了挑眉,既然齊單能把這個人挖出來並帶到了自己麵前,那他就一定知道自己身上的事兒。盡管這個人並不出名,但楊清正的記性卻很好,偏偏就記得他姓甚名誰。

    “如您之言……既然‘來都來了’不妨請我們到府上坐坐?”齊單鸚鵡學舌,笑吟吟地看著楊清正,但眼神中卻含著戲謔之色。

    國子監祭酒這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這個位置堪稱舉足輕重。

    先來說說國子監是個什概念——很簡單,盛國的最高學府,也是讀書人入仕的敲門磚,地位在山河學府之上。

    入山河學府無需憑證,隻要過了府試即可入府讀書,而在府中學成之後要留任府中,要就參加當年的科舉,不過可以跳過正常科舉製度中的“鄉試”直接從“會試”開始,算是占了些便宜,不過考慮到山河府的府試較鄉試還要難上一些再加上這培養的都是“特種人才”也是情有可原。而國子監中所收留的監生大體分為兩類,即“貢生”和“蔭生”——前者是地方如郡、縣等地的成績優異的、被選入國子監讀書的秀才,而後者則是借父蔭祖蔭得以入監。前者再細分就是“會試不第”想繼續深造的舉人、稱為“舉監”,和沒參加過鄉試但是資質優異的秀才,稱為“貢監”;後者細分則是世代為官憑借家中餘蔭的“蔭監”和給國子監或其它官署捐錢的“例監”。當然如果再細分也能分的下去,這也就不多贅述了。

    簡而言之,就是複讀生、應屆生、官二代和富二代。在國子監內蔭監地位最高,舉監其次,貢監則和例監排位最末,不過近些年來商賈的地位水漲船高,例監倒隱隱有些壓製貢監的意味,甚至某些出身較為低微的舉監也不敢與之爭寵——雖說舉監已經有了做官的資格,但是還未任職的當然比不上現在口袋就叮當響的。

    順帶一提,國子監在山河府開府之前隻招收“三代以內有正八品以上官員”的學子,而在二十多年前的先皇時期,年過四十的李獒春力排眾議冒死上諫開辟了山河府以及山河學府之後,國子監才堪堪讓寒門弟子有了入京讀書的第二門路,而就算是這樣李獒春也仍舊得罪了不少官宦子弟,畢竟讓那些下九流與他們同台論見——贏了倒還好說,輸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再說國子監祭酒一職——國子監的主管官,再簡單一點兒說就是校長。國子監祭酒不止掌管教習諸生、總領諸師,在科舉中也有著相當大的話語權——會試的主考官由吏部尚書擔任,禮部尚書及國子監祭酒為次席,其它閱卷官及監考官大多也都出自吏、禮部,為避嫌則不取國子監中博士及助教閱卷,這是盛國自開國以來就定下的規矩。不過盡管這樣,國子監祭酒的意見對於奠定一個考生的中榜與否以及名次高低也是決定性的因素。

    回過頭來說說咱們這位楊清正楊祭酒,這位當年可是個猛人——他於科舉之中連中兩元,雖然最後殿試之中未能取得狀元、達成“連中三元”這鳳毛麟角的奇舉,但也僅僅兩步之遙罷了,位列三鼎甲之一的“探花”。當時他上殿麵聖之時便作如今打扮——手持錦緞折扇,腰佩兩枚玉環,意指自己連中兩元,冠絕群雄,令同殿進士皆黯然失色,其一揮而就之瀟灑、應答如響之狷狂連先帝都嘖嘖稱讚,故賜了一個“錦扇探花”的稱號,一時風頭無兩,盛名甚至蓋壓住了當年的狀元郎。而自打他入朝為官便一股腦兒紮在了國子監中講學——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了,當時殿上的囂張做派隻是一種宣傳自己震懾對手的手段,而為官之後當然是明哲保身、左右逢源的好——一來國子監這地方晉升空間不大,幹到頭兒也就是個從四品的祭酒,別說和中書省、六部這樣炙手可熱、赫一時的部門相比了,就連東宮太子的詹事府都比這個有前途,所以資質上優的不願來、資質較差的還來不了,楊清正可以在這兒當祭酒當到死;二來許多官宦子弟都要在國子監讀書,這就是給楊清正牽線搭橋的紐帶啊,利好於他和那些高門大戶的結交,反正自己這個職位和他們不犯衝,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至於結怨,而等到自己和他們同一陣線之後那些原本和自己同檔次的官員還得巴結著自己好好“培養”子嗣。三來科考及第之人都算作主考官的門生,他的門生們若是後來飛黃騰達了也不免會“孝敬“自己這位”恩師“。

    算來算去其中的油水著實是大著呢。

    楊清正這人是既不“清”、也不“正”,他在位的這些年**、泄露考題的事兒沒少幹,使得一些資質平庸的達官貴人之子都能取得相當耀眼的成績,而他最擅長的就是“造勢宣傳”,通過漏題或者舞弊的手段塑造一個“解元”、“會元”甚至“兩元”,並大書特書乃至杜撰出體現該生聰穎才思的軼事且大力傳頌,並旁敲側擊地展現出自己教導有功、慧眼識人的本事,為自己進一步攫取名望,他還給這種手段取了個頗有意思名字——“贏在起點”。而就算該生在殿試上暴露本性表現不佳,也可以用“麵聖惶恐”或者“長於筆耕而短於言談”作為借口搪塞過去,反正進士的名頭已經板上釘釘,再高一點兒無非就是麵兒上好看一些,反正這些有勢力並著有財力的膏粱紈們有的是辦法升遷。

    而他舞弊的手段也很有意思——為了防止舞弊、考場也是有著自己的一套製度的,就例如用蓋紙或者折角擋住考生的姓名,編以紅號,再由謄錄官以朱筆抄寫一份,稱之為“朱卷”,所有審閱官隻閱朱卷,副考官在中意的朱卷上批“取”字再送達到主考官那,主考官若是也中意此卷便在上邊批注一個“中”字,而這些取中的朱卷在放榜之前按照紅號來調取拆封相應的黑卷再予以記錄,最後唱名寫榜。這三重保險確實增加了舞弊的難度,但正所謂下有對策,楊清正一拍腦袋就想出了這幾個轍——第一就是漏題,作為國子監祭酒即便是避嫌在出試題的時候也有一定程度的發言權,第二謄錄官也是人,賄賂謄錄官讓他們在朱卷上作記號就行,第三就是臨放榜的時候偷換卷子,楊清正本人就是一位書法大師,臨摹他人字跡堪稱信手拈來。

    不過這三種方式都有其弊端。漏題也漏不出來多少,畢竟每次出卷的人少說也得十來個往上走;謄錄官也並非人人都敢做此事,再者謄錄官的數量比起出題官、閱卷官來隻多不少,不可能每個人都打點的到;至於偷換卷子改大榜——說實話想想就得了,充其量也就在院試、鄉試用用,天子眼皮底下搞這一套真被發現了治你個欺君犯上之罪掉腦袋都算是輕的。

    楊清正畢竟是連中二元的才子,丫苦心孤詣研究了數年作弊之後終於有了一套極為複雜、消耗人力精力巨數但是又極其安全的做法,用他某個紈門生的話來說就是“我師父實在是太穩健了”——在考試開始之前楊清正會給每個走後門的門生一份各不相同的“秘方”,自己則留有秘方的副本免得忘記如何辨認,當然前文提到過楊清正的記性很好所以這些副本他基本用不上。這些秘方上麵記錄了一些頗有辨識度的行文方式,譬如“起手第一個字以何字起始、第二列第二字寫何字、第三列第六個字寫何字……諸如此類,直至最後一字以何字終止”或者“之、乎、者、也、焉、哉、耶、歟等虛字如何排列使用”,又或者二者合一再輔以其它行文方式來辨識這是誰的卷子。這辦法累是累了點,但架不住“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楊清正隻能硬著頭皮閱卷了,而這種密碼一樣繁瑣的東西也被他的門生們起了個名字叫做“摹師密碼”。而在發現這種辦法確實有效之後為了減輕自己以及同謀的工作量,他甚至還無意之中發明了標點符號的雛形……即他讓考生們在每句最後一個字尾點上一個點表示句讀,點上兩個點就是意為感歎驚歎,點上三個點則有疑問之意……如今的盛國倒是也漸漸將這種標點符號推廣普及開來,方便是方便了不少,就是紙張的耗損也隨之增加了……許多故作玄虛的文人甚至一字一符號,時人皆稱此舉為“點墨”,意指這人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文化隻有這一丁點兒所以隻能用這種辦法充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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