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華山碧池

類別:未分類 作者:端木搖 本章:第92章 華山碧池

    山霧氤氳,猿啼聲聲,虎嘯狼嚎肆意地回響於崇山峻嶺之間。

    華山不僅雄偉奇險,而且山勢峻峭,壁立千仞,群峰挺秀,以險峻稱雄於世。

    蕭初鸞就在華山其中一座秀峰,在那碧池附近,住了十八個月。

    在途中,她發現有了宇文歡的骨肉,永昌二年秋生下一女,如今已是永昌三年六月。

    正值夏季,深山清寂幽然,碧樹濃蔭蔥蘢,翠鳥啁啾不停。

    舉目遠望,遠處群峰聳峻,近處風光秀蔚。

    水瀑汩汩流下,碧潭水聲潺潺。

    她並沒有和師父住在一起,因為師父不喜有人打擾,她請人在碧池附近造了兩間竹屋。

    寧靜清幽的日子,舒心怡然,什都不想,內心寧和。

    雖然時常想起帝都,想起皇宮,想起那個人,但是,她喜歡這十八月以來的清靜。

    這日清早,女兒睡著,蕭初鸞正在碧池浣衣,忽然聽見人聲和腳步聲。

    舉眸望去,她看見兩個熟悉的人,沈氏兄妹。

    他們身著比凡夫俗子華貴幾倍的白袍衫裙,風塵仆仆,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慢慢笑起來。

    她愣住了,忘記了浣衣,唯一能想到的是,他們為什會找到這?

    沈氏兄妹走過來,沈墨兮在池邊蹲下來,洗手後掬水拍臉,“山間的水就是不一樣,清涼清澈,還有一股淡淡的芬芳。”

    沈墨玉以手絹沾水,擦拭著臉上的汗珠,“此處很好,就像世外桃源,住在這一月,不理會紛紛擾擾的紅塵,快樂似神仙。”

    蕭初鸞心中詫異,將洗好的衣物絞幹,放在木盆。

    “娘娘,在這住了十八個月,是否愜意?”沈墨兮笑眯眯道。

    “我隻是一介山野村婦,不是什娘娘。”她淡漠道。

    “娘娘,哥與你說笑呢,莫理他。”沈墨玉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木盆,俏生生地笑道,“有朋自遠方來,娘娘應該請我們兄妹倆喝杯茶水吧。”

    “這碧池的水,比煮的茶好喝,清甜冰涼。”蕭初鸞並不想讓他們知道,宇文歡有一個女兒。

    沈墨兮立即掬水喝了,“嗯,的確清甜。”

    沈墨玉跺腳,“哥……”

    他眨眨眼,笑得不像他以往穩重自持的樣子。

    沈墨玉拉著蕭初鸞坐在樹蔭下的平整大石上,“我們是專程來找娘娘的。”

    蕭初鸞問:“你們如何知道我在這?”

    沈墨兮坐在她們對麵,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父親,蕭將軍對我說的。”

    “父親?”她詫異不已。

    “宣武元年,蕭將軍獲罪,行刑前夕,我抱病去牢看望你父親。”他清潤道,“蕭將軍知道被人陷害了,蕭家所有人、九族親人都會被牽連,但唯一慶幸的是,無人知道幼女的存在。蕭將軍托我照應你,假若你回京,假若你……為蕭家複仇,我會阻止你。”

    “因此,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蕭初鸞沒想到,父親臨死前夕為自己做了安排。

    “蕭將軍對我說,幼女名蕭初鸞,自小在華山長大,生有異相,長了一雙與眾不同的紅眸。”沈墨兮溫和地看她,“我聽說,六尚局有一位女官長了一雙紅眸,我就猜到,你是蕭將軍的女兒,蕭初鸞。”

    “為什不揭穿我的身份?”

    “蕭將軍托我照應你,我怎會揭穿你、讓你白白送死?”

    蕭初鸞想想也是,沈墨兮是一個好人,一個可以信賴的好人。

    沈墨兮道:“蕭將軍猜到了陷害蕭家的人,可是,一切都不可挽回。因為,當時先皇登基不久,忌憚四大世家的權勢,需要四大世家的支持與擁護,隻能眼睜睜看著四大世家害死蕭將軍,株連九族。”

    心,再次痛起來。

    那種久違的痛,就像是一把鐵手,扼住她的咽喉,幾乎掐斷她的氣息。

    她害怕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但又激動得問出口:“是誰害死父親?”

    就算過了十八個月,她仍然無法忘懷那段血海深仇,更無法放下。

    原來,她內心的平靜,隻是自以為的平靜,並非真正的平靜。

    也許,十八個月還不夠久,她還不能從那段血海深仇中恢複平靜。

    沈墨兮溫和道:“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

    沈墨玉接著道:“不是皇上,是魏王。”

    “魏王?”蕭初鸞失聲叫道,怎可能是魏王?怎可能不是皇上?這到底是怎回事?他們騙她的吧。

    “是魏王,蕭將軍親口對我說的。”沈墨兮道,“魏王野心勃勃,私造兵器,招兵買馬,意圖謀反。魏王覬覦蕭將軍手中的兵權,有意招攬蕭將軍,為己所用。蕭將軍對朝廷忠心耿耿,怎會背叛朝廷、聽命於魏王?蕭將軍無意中得知魏王與韃靼勾結,不過沒有證據,沒想到魏王先發製人,偽造罪證,誣陷蕭將軍與韃靼勾結,將這些罪證秘密送給四大世家,借四大世家之手除去蕭將軍。因為,不除蕭將軍,魏王與韃靼勾結的秘密,遲早會泄露。”

    蕭初鸞聽得呆了,腦中風起雲湧,心中巨浪翻騰。

    這才是最後的真相嗎?

    可是,她分不清了,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真相?

    假如真是魏王處心積慮地害死父親,那,錦畫為什連續編了兩個故事騙她?錦畫為什這做?對錦畫有什好處?

    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殺父仇人,究竟是宇文歡,還是魏王?

    父親,告訴初鸞,究竟是誰?

    沈墨玉溫柔道:“娘娘,也許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可這都是事實,是你父親親口對哥哥說的。”

    假若,真的不是宇文歡,那,蕭初鸞誤會了他,離開皇宮,離開他,是錯誤的決定。

    “為什不早點跟我說?”蕭初鸞無法接受這樣的轉變,心痛,混亂……

    “先皇已駕崩,皇上與你鶼鰈情深,冊你為後,我以為你已經放下這段血海深仇。陳年往事,就不重提了。”

    “是魏王……不是皇上嗎?”她喃喃自語,仍然不信這個最後的真相。

    “假若娘娘還不信,可以親口問一個人。”沈墨玉吹了一聲口哨。

    蕭初鸞正狐疑著,不遠處驀然出現一個女子,朝這走來。

    錦畫。

    她站在他們麵前,麵無表情,蕭初鸞驚詫不已。

    沈墨玉冷聲質問:“錦畫,為什欺瞞娘娘?為什無中生有?”

    錦畫冰冷地眨眸,“因為,我不甘心,我發誓,我不會讓她得到幸福,不會讓她得到皇上的心。”

    沈墨兮笑問:“你不甘心,就一連編了兩個故事騙娘娘?”

    “是,我得不到皇上的心,誰也別想得到!我恨她!她憑什得到皇上的心?憑什得到先皇的寵愛?憑什?”錦畫恨恨地叫道,一雙漆黑的美眸噴出灼烈的怨怒之氣,“我樣樣比她強,為什我什都沒有?為什她得到那多人的愛?我不甘心!我不服氣!”

    “你對娘娘說,先皇是蕭家子孫,先皇與娘娘是親兄妹,結為夫妻就是有違綱常人倫。你還說,先皇為了保住身世秘密、保住皇位,不惜殺光蕭家所有人,就是為了讓娘娘痛不欲生,是不是?”沈墨兮喝問。

    “是!我要她在兄妹孽緣中痛不欲生,在親情與複仇中掙紮煎熬!”錦畫痛恨道。

    蕭初鸞驚了,呆了,根本沒想到錦畫對自己竟然這般的怨恨。

    沈墨玉接著道:“先皇駕崩,皇上登基,冊娘娘為後,你不甘心,再次編一個故事騙娘娘,說皇上覬覦蕭將軍的兵權,誣陷蕭將軍通敵賣國,還說是皇上要你這說的,是不是?”

    錦畫陰狠地瞪著蕭初鸞,“是!為什她能夠三朝為後?她憑什得到三個皇帝的寵愛?我要她知道,她最愛的人,就是殺她父親和家人的人!我要她痛徹心扉!我要她離開皇上!隻要她不和皇上在一起,我就開心了……”

    沈墨兮道:“你喪心病狂!”

    語聲切齒,冰寒至極。

    蕭初鸞終於相信,父親獲罪,蕭氏九族被滅,是魏王的陰謀,而自己一再被愚弄,是自己太過愚蠢,太過輕信別人,著了錦畫的道。

    為什不信宇文歡?為什當時不問問他?也許,問了,事情就有轉機,她就不會離開皇宮。

    她太傻,太笨,太自以為是,太相信錦畫。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對不起宇文歡。

    皇上,阿鸞對不起你……

    因為怨恨,錦畫一直欺騙她,要她飽受折磨、痛不欲生,錦畫做到了,若非沈氏兄妹來此澄清,來說明真相,她豈不是錯怪宇文歡一輩子?豈不是錯別一世?

    可是,錦畫為什願意說出實情?

    沈墨兮帶著錦畫離去,沈墨玉輕輕一笑,“娘娘一定在想,錦畫為什會說出實情?”

    沈墨玉果然是心思玲瓏、善察人心的女子。

    蕭初鸞澀然一笑,“莫非你們抓住錦畫有什把柄?”

    “皇上沒料到錦畫悄悄回京,甚至悄悄進宮,在背後做了這多事。那夜,錦畫對娘娘說了那些話之後,娘娘鳳體抱恙,纏綿病榻,總也不見好,皇上覺得奇怪,命人暗中查探。皇上終於知道,錦畫進宮過,可是,這時候,錦畫消失了,皇上廣派人手找她。倘若找不到錦畫,倘若不是錦畫親口作證,娘娘不會相信皇上所說的,也不會相信哥哥所說的真相。原來,錦畫躲在深山,就是不想被皇上找到。錦畫的弟弟身患重病,需要極其珍稀的藥引才能穩住病情,這味藥引隻有國庫才有。”沈墨玉道,“哥哥應允錦畫,隻要她對娘娘說出實情,就會設法弄到那味藥引救她弟弟。”

    “原來如此。”

    “娘娘,此次墨玉與哥哥專程來華山,是想告訴娘娘,太子殿下思念娘娘,皇上也思念娘娘。皇上希望娘娘回宮,一家人團聚。”

    蕭初鸞淡淡地笑,不作答。

    想起兒子,想起宇文歡,她很想立即回帝都,埋藏在心底的想念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淹沒了她,讓她喘不過氣。可是,她害怕,害怕踏入那讓人痛不欲生的皇宮,害怕見到宇文歡——因為,她愧對他的愛,她不配再得到他的愛。

    “墨玉記得,娘娘冊封為皇後那日,對墨玉說過:有些事,你在本宮之前做了,有意做得離經叛道,鬧得滿城風雨,為本宮擔了些風霜雨雪,本宮銘記在心。”沈墨玉誠摯地看著她,“娘娘可知,墨玉所做的那些事,是墨玉心甘情願的。”

    “為什?”蕭初鸞不明白。

    “不瞞娘娘,墨玉待字閨中之時,就仰慕皇上。皇上鎮守北疆,戰功彪炳,文韜武略,是真正的大丈夫,雖然墨玉無緣與皇上相識,但皇上的一些傳聞也是知道的。墨玉不相信像皇上這樣的大丈夫是傳聞中所說的那樣,相信皇上必有不為人知的一麵,墨玉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親眼目睹皇上的風采,然而,墨玉逃不了進宮為妃的命數。”沈墨玉緩緩道,水眸閃著崇敬、戀慕的光。

    “墨玉身為先皇妃嬪,卻情難自禁,無法忘懷皇上。墨玉行止不當、有違宮規,然而,隻要皇上對墨玉有一絲絲的憐惜之情,墨玉做什都值得。”她嗓音輕緩,無限惆悵,“墨玉瞧得出來,皇上對墨玉並無男女之情,甚至拒絕了墨玉,墨玉不甘心……後來,墨玉終於發現,皇上心有所屬,皇上心中的那個女子,就是娘娘。在娘娘麵前,墨玉自慚形穢。”

    “別這說,你是大家閨秀,書畫雙絕,溫婉賢淑,而我……我什都不會。”蕭初鸞不太明白,她為什要說這些?

    “墨玉知道,皇上想要名正言順地娶娘娘為妻,甚至冊娘娘為後。然而,娘娘曾兩度為後,皇上再冊娘娘為後,朝中大臣必定有異議。”沈墨玉姣好的臉沐浴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膚如凝雪,明豔照人,“墨玉想博得皇上一絲憐惜之情,就要為皇上分憂。於是,墨玉對皇上說,墨玉可拋磚引玉,為娘娘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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