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 初九,潛龍勿用
盛世之下,卻是暗流洶湧。
所有人都知道,當初變身之禍留下的問題,仍舊沒有徹底解決。惲王雖然被誅,可如惲王一般,對這九五之尊的寶座心懷覬覦之人,仍然為數不少。
自古無女子繼大統者……
變身,乃天罰!乃天欲伐“卓”……
天有異象,乃昏君誤國……
這樣的借口,很適合起兵造反。
永貞帝陳卓心很清楚。所以,在一開始,她就發下《罪己詔》,試圖安撫民心。更極力推動“護花鈴”引起變身之禍的傳聞。甚至在朝堂之上,對從來都不問塵世的玄門發出了緝殺令。永貞帝並不能確定變身之禍與玄門有關,但冤枉一個玄門,保住萬江山的穩定,怎算都是值得的。
三年來,隱秘而強大的玄門,自始至終都沒能找到。對於玄門,永貞帝掌握的信息極少。甚至這極少的信息,還不知是否準確。相傳,玄門有五大高手,分別以《周易》六十四卦之第一卦“乾卦”命名。
乾卦之第一爻:初九,潛龍勿用。
所以,玄門第一高手,名曰:潛龍。
還有傳聞說其人與道門祖師李聃同姓,全名即:李潛龍。
三年來,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般的日子,幾乎打垮了永貞帝。幸而亂臣賊子有之,忠君義士亦有之,她陳卓亦非無能之輩。朝堂局勢總算是穩定了下來,一切,看起來都塵埃落定了看起來而已。
全國各地,隱患未除。周邊小國,虎視眈眈!甚至於後宮之中,也是愁上心頭。每每看到皇後那哀怨的眼神,每每聽到朝臣關於立太子的諫言,永貞帝都有種想要殺人泄憤的衝動。
她知道這樣的暴虐情緒很不好,所以常常會微服出宮散心。看一眼這大好河山,她的心情會好上許多。相較於肅穆的朝堂,言必國家大事的群臣,永貞帝更喜歡這市井的隨意,甚至是酒肆那些粗野漢子的胡扯,聽起來都是那的悅耳。
“呼……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說過要去徐禦史家探望的,倒是忘了。”永貞帝忽然就來了興致,問身邊的隨從,“你說,徐禦史可曾與她的夫婿圓房了?”
似乎永遠陪在永貞帝身邊的那銀發異女一直都是微微低頭的姿態,說話的聲音也從來都是不高不低,不急不緩。“怕是未曾圓房。”
“這可不行。”永貞帝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徐家已經沒了男丁,若是不趕緊圓房,續上香火,可如何是好!我大晉,還指望著徐家出力呢。”說到此,又想起自己被群臣勸諫立藩王子嗣為太子的事情,永貞帝心就有一股子邪火。“這個徐陽!整日給朕添亂,倒也該讓她體會一下朕的苦楚!”
“徐禦史,總是一片赤誠。”
“朕自知曉,隻是厭煩的緊。”永貞帝苦笑,“走,去她家瞧瞧。”
徐陽雖是朝廷官員,但俸祿不高,平日也沒什灰色收入,所以家中自然也不算富裕。雖比尋常百姓家強了少許,但比富貴之家,還是差了一大截兒。破舊的大門口,連個門房也沒有。永貞帝自也不會受到阻攔,徑直進了院落。
掃一眼這普通院落,永貞帝道,“徐卿家倒是清貧的緊啊,好歹也是我大晉七品京官,家宅竟是如此落魄。”言語間,有些唏噓,也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意思。她是真的希望徐陽的日子過得不好。
正待朝著正房過去,喊了徐陽來訓話。忽聽得隱約間有小調兒傳來。離得遠,聲音不高,也聽不真切。永貞帝心下好奇,尋著那調兒聲,來到了一處跨院兒外。
“東邊不亮西邊亮啊,曬盡殘陽我曬憂傷。前夜不忙後夜忙啊,夢完黃金我夢黃粱……”
怪腔怪調兒的,聽著十分可笑。
永貞帝聽了一陣兒,忍不住發出一聲不屑的嘲笑。
這是什調兒,古古怪,跟個傻子似的。
如此想著,又前行幾步,視線穿過那跨院兒月亮門兒,看到了癱坐在一張椅子上,閉著眼睛,打著節拍,哼著怪調兒的李初九。
,原來是這個蠢貨。
想起那“三分歸元氣”的可笑模樣,永貞帝笑著搖頭,轉身離開。走出不遠,剛巧遇到橘子。橘子不認得永貞帝,詢問了一下。知是尋徐陽的,以為是徐陽在朝中的朋友,自不敢怠慢,趕緊去書房喊了徐陽。
徐陽正忙著,本想讓客人來書房。不過,看一眼最近收集的雍王罪證的資料,也不知來人是誰,自覺不妥。這才起身去見。
待看清永貞帝模樣,徐陽大為意外。短暫的呆滯之後,匆匆上前,伏地拜倒,“臣徐陽,參見陛下。”
倒是把一旁的橘子嚇得不輕,撲通一聲跟著跪下了。
永貞帝笑了笑,“愛卿平身,此非朝堂,朕又是微服出巡,不必多禮。”
徐陽也沒客氣,站起身來,又對橘子說道,“橘子,奉茶。”言畢,又對永貞帝道,“皇上,請屋坐吧。”
待進了屋,永貞帝先是到處看了一眼,這才坐下,道,“卿家好歹是個文人,這待客廳中,怎地連個字畫也沒有?”
徐陽微微一笑,道:“胸有點墨虛懷穀,壁有字畫假斯文。”
這般綿藏刀、含沙射影的話,竟也敢說。
到底是徐家人,是真不怕死啊。
永貞帝想起了自己禦書房掛著的字畫,再看徐陽一臉淡然的模樣,忍不住冷哼一聲,岔開話題,道:“徐卿家成親多日,可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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