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春光公社 本章:第五十七章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敲門聲讓呂東和宮仁都冷靜下來。



    呂東轉身開門,一個服務生扛著一張瞌睡臉站在門口。看見衣冠不整的呂東,麵還有位男人正在係衣服扣子,他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轉身想走。一眼瞥見了地上的碎杯子和歪七扭八的桌椅,又轉回身,壯著膽子問:“你們……是吃飯的嗎?咋還沒走?”。



    “現在就走!”呂東一把把門拽得洞開,從地上揀起自己的包,大步邁了出來。



    “誒……摔壞的東西你們得賠!”



    呂東向指了指,頭也不回地說:“那個人負責。”



    電梯好像被人控製了,停在一樓半天不動。呂東幹脆從步行梯走下來。還沒到一樓,就看見電梯口有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往麵裝塑料箱子,好像還有相框之類的東西。一個身穿羽絨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背對著她正在指揮。



    呂東快速朝門口走,經過電梯時那個男人正好轉過身來。呂東還沒醒過神,那個男人一把抓住了她,興奮地問:“你怎在這兒?”



    那聲音穿過耳膜進入大腦,呂東被電了一下。怎這親切?她猛地甩過頭去。果然,那張臉不是別人,正是她一直裝在心日思夜想的陳家山。想想剛才經曆的委屈,看看眼前的心上人,她的眼睛立刻濕潤起來。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也問了同樣的問題:“大山,你怎在這兒?”



    陳家山回頭看了看電梯,麵已經裝滿,他衝著年輕人抬了抬手,讓他們先上去。轉身拽起呂東的胳膊往外走。



    走出大樓,陳家山瞪著疑惑的眼睛,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瞅著呂東那略顯腫脹的臉一直看。他心不在焉地先解釋自己的情況:“孩子她媽又接了一場婚禮,就明天,在這兒四樓的酒店,今晚這不又是連夜布場嘛,我這幫著運東西呢。你這臉咋啦?”



    呂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臉,才感覺左臉又腫又痛。宮仁剛才那一巴掌用力不小。自己一個柔弱女子,如何禁得住老爺們那重的拳頭。還沒張嘴,一顆淚珠已經從眼眶跳出來。家山見狀,知道出了問題,慌忙撫摸著呂東的肩膀上了自己的車。車子發動後咆哮著消失在夜色中。



    不遠處,韓鵬從自己的車鑽出來,一臉迷茫地看著遠去的車影發呆。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飛馳在黑夜的街頭,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在向著家的方向逃竄。駕駛座上,一雙目視前方的黑眼睛充盈著淚水。在聽呂東斷斷續續講完了和宮仁見麵的情況後,陳家山攥緊了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他已經猜到剛才大概發生了什。呂東並沒有說宮仁耍流氓的情況,她隻把宮仁不承認攛掇侯寶才陷害她的細節描述了一遍。末了她說了自己的判斷:看老家夥那個反應,聽見質問好像受了羞辱一樣,不像在說瞎話。



    家山憤憤地回道:“流氓從來不會承認自己是流氓!強奸了人也會說是對方自願的!再說了,他可能承認嘛,承認了你會放過他?他這個代總監還能做成?”



    呂東一下沉默了。



    陳家山馬上跳到了自己更關心的問題,他扭頭看了看副駕駛上忽明忽暗的呂東,輕輕地問:“你這臉是怎回事?”



    又是一陣沉默。



    對麵一輛車開著遠光燈衝過來,家山抬手一遮眼,扭頭正好看到呂東那張被照亮的左臉。那半張臉腫得更高了,好像還在不停地擴張著。



    汽車猛地一打方向盤,一個急停在了路邊。



    “這個流氓不會跟你動手了吧?啊,東?”陳家山咬著牙顫抖著問。



    呂東轉過身,猛地撲向家山,浮在他的肩膀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陳家山把牙齒咬得嘎響。他一邊撫摸著呂東的後背一邊安慰說:“這個賬總有一天我們要跟這個流氓清算!”



    這時,陳家山的手機突然嘟嘟地響起來。呂東急忙推開家山,把身子調回到座位上。



    家山拿起手機,麵傳來了林穎急切的聲音:“大山,你在哪兒呢?”



    “我往家走呢,準備拉第二趟呢。”



    “我告訴你,有一個紗我忘了拿了。在地下室最靠門口的那個箱子。你一會兒記得給我捎上。”



    “行,知道了。開著車呢。”沒等林穎再說,家山就摁斷了電話。



    呂東擦幹了淚,嘴角浮起笑,說:“嫂子那邊等著急了吧,你別管我了,我下去打個車自己回去。”說完,呂東就要開車門。



    “別別別,沒事,再有十分鍾就到江南小區了。耽誤不了啥,今天怎著也是一個通宵。早十分鍾晚十分鍾沒啥影響。坐好,走了。”



    “哎呀,婚禮這行也確實辛苦啊,布置婚場都是通宵地幹啊?!”



    “你想通宵幹人家酒店還得同意。每次都因為這個犯愁。人家林穎布置婚場就跟我們拍個十分鍾的專題片差不多,經常要摳細節,每次都是即興創作。哪像別的婚慶公司,每場都是複製,道具頂多有一小麵包車,兩三鍾頭布置完了。她這個可好,道具多的,搬家公司那大貨車,能給你拉兩車,用上用不上的都得拉過去,現場即興發揮,沒準兒用上啥。有時候婚禮都快開始呀,都11:58了,還在那兒修修補補呢。這哪是做生意,把婚禮當成藝術創作了。要不累得身體有病啊。”陳家山搖著頭,語氣愈發沉重:“本來已經是不幹了,累出一身毛病,幹不動了。這不前兩年找她辦婚禮的一個新娘子最近又給她打電話,說自己當時的伴娘現在也要結婚,別人不找,一定也要林姐給辦。說是對當年那場婚禮特別滿意。人家一聽這個,好家夥,又找到知己了,成就感也來了。嘴上說著不想弄,身體已經開始張羅了。最後怎著,說咬著牙也得把這場給辦了。又是什抹不開麵子,不好意思拒絕;又是人家找你是瞧得起你……我心話,活得真累。她就屬於一句讚美能讓她去赴死的那種。別人的肯定和認可比命還重要。唉……”



    呂東扭過頭來,感受著陳家山的氣息,體會著他那沮喪的情緒。怎沮喪中間聽著好像還有那一點點讚美?停了一會兒,她才深情地說:“得注意身體啊,明天還得上班。”



    陳家山鼻子一酸,牙齒不由得緊咬,腳使勁在油門上踩了下去。



    ……



    呂東鼻青臉腫,腰酸背痛,第二天不得不去社區衛生站輸液。女兒莫名其妙地受傷,老兩口看在眼疼在心上,卻不敢多問。盡管呂東苦笑著描述了自己深夜摔跤的細節,但老兩口仍然半信半疑。尤其想到女兒心的委屈,不由得心情更加沉重。



    元旦眼看就要到了,電視台一直沒有什消息。呂東在家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每天早晨打扮一番,背上包就出門。有時候一出去就是一天。至於去幹什,女兒不說,老同誌也不敢問。心情好的時候,人家才會簡單提一句。



    呂少遷一直想著要替女兒做點什。他向老同事老夥計們打聽,看看誰能跟北江廣電台台長說上話。但大家都搖頭,都說不認識這高級的人。老呂的眉頭拱起了一個疙瘩。苦思冥想無計可施,於是心一橫,便想不認識又咋樣,作為員工家屬,完全可以直接登門拜訪台長。女兒不好意思張口,隻能自己豁出這張老臉找郭有亮說說去。新聞頻道總監被停職,總監家屬都覺得問題一直拖著不是個辦法。



    老呂不糊塗。反複掂量之後,他覺得自己不能來硬的。去找台長論道兒,不會有什好下場,還有可能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呂東這孩子不會說軟話,這個工作就得當父親的去做。還不能跟女兒說,甚至也不能跟老伴說。說了,必定會生枝節。



    這天吃過早飯,老太太在收拾廚房,呂東喊了一嗓子就出了門。呂老爺子找出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兩瓶白酒,裝進一個帆布袋子。悄默聲地穿上衣服,快出門時衝著廚房喊了一聲:“我出去啦。”段老太太探出頭“誒”了一聲,沒看見人,隻聽見門“當”一聲關上了。



    早高峰剛過,71路公交車上的人明顯少了。坐上車老呂才意識到,自己有可能進不了電視台的門。上來就找台長,呂東的事這敏感也不能說得太明白,保安指定不讓進啊。但是已經上車了,隻能去碰碰運氣。



    公交車出奇地快。車廂響起“廣電中心站到了”的聲音時,老呂腦子還在想象見到郭有亮後的畫麵。車門快關的時候,他才猛然意識到該下車了。嘴喊著“等一下等一下”,慌著起身就往前門跑,眼看要到了,但是前門地一下關了。老呂瞪了瞪眼,顧不上發作,嘴“哎呀”著,又往後門折返。跳下車的一那,腳還崴了。呂少遷呆在原地半天沒動,他緩緩地蹲下,用手揉了揉。覺得好些了,才忍著疼一瘸一拐地朝電視台的大門走去。



    北江廣電台門口接待室內,有四五個人正在排隊等著保安詢問情況。老呂走進去,剛要張嘴又閉上了。走了這一段路腳還是很疼,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揉腳一邊觀察,看看別人怎說,保安都問些啥。



    “你們找誰?”



    “我們找孟總,孟成。”



    “哪個部門的?”



    “新聞頻道的。”



    “辦什事?”



    “我們是金牛座文化公司的,做包裝的,說是‘感動北江’啟動,讓我們過來開會。”



    “那你打個電話吧,讓他們下來個人接一下。”



    “啊?還得接啊。不是填個進門條就行嗎?”



    “條也得填,人也得下來接。”



    ……



    “喂,孟總,我是金牛座的汪攀,我們到門口了……我們在門衛室呢,這邊說得有人接才讓進……哦,好的好的……”



    聽到孟成這個名字,呂少遷眼睛一亮。因為他在家聽呂東提起過,也知道孟成是呂東的得力助手。今天要想見到台長,看來得借孟成的光了。他急忙站起來,衝到保安麵前,說:“小夥子,我也找孟總。我一會兒和他們一塊進去吧。”



    年輕的保安眨了眨小眼睛,看了看他手提的東西,想了一下,嚴厲地說:“那不行。你和他們是一起的嗎?不是一起的,不能進。你再打個電話。”



    老呂臉上有些難看。沒想到小保安這不通情達理。呂東在這工作了快20年,他還是第一次來這。第一次來,竟然是因為女兒被停職。唉,要是閨女沒被停職,他可以理直氣壯地提一句“我是呂東呂總的父親”,保安就不會這簡單粗暴了吧。但是現在不行,不能提女兒的名字。他轉過臉來看剛才那個叫汪攀的人。汪攀正低著頭看手機。他伸手拍了一下年輕人的肩膀,用請求的口氣說:“小夥子,你再幫我給孟成打個電話。我歲數大了,記不住手機號了。我是孟成的叔叔,幫我打一個吧?”



    汪攀瞅了瞅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呂,遲疑了一下,又把電話撥了出去。電話接通後,小夥子簡單說了兩句,手機就遞了過來。老呂把手的東西放在地上,雙手拿著手機,發現聽不見,又急忙放到耳邊,麵有人在問:“您好,您找我?您是?”



    “你好孟成,我是東東的爸爸。我有點事兒,你把我領進去吧……”為了不引起保安的警覺,老呂沒敢說呂東的全名。隻聽麵沉默了一會兒,說:“好老爺子,我馬上下去。”



    一個小姑娘把頭伸進接待室,問:“誰是金牛座的?跟我走吧。”



    汪攀和他的同事連聲應著,跟了過去。老呂覺得自己應該和他們一塊進去,起身也跟著往外走。保安一伸胳膊,說:“老爺子,你別急。她沒喊你,你還得等著下一個來接你的人。”話音剛落,一個留著寸頭的中年男人推門進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老呂麵前,握住他的手說:“叔,我是孟成。您知道我啊……走,咱們進去說吧。”說完,孟成拉著老呂的手出了接待室。



    出了門才發現呂少遷一瘸一拐,孟成心一咯,眼神開始有些躲閃。他心暗自驚訝呂東的父親原來是個瘸子!老呂看出了孟成的異樣,苦笑著說剛才自己崴了腳。孟成這才坦蕩下來。他扶著老呂走進一樓大廳,在洽談區找了把椅子坐下,開始盯著老呂的腳看,然後蹲下伸手摸著腳脖子問老呂哪個部位疼。呂少遷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一邊躲閃一邊說著“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了。”沒想到孟成像是沒聽見,竟然扒下他的鞋子把腳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揉起來。老呂一下激動了,這家夥分明沒拿自己當外人啊,呂東這多年也沒給自己揉過腳。心對這位孟副總的好感開始直線飆升。他把來意給低頭揉腳的孟成說了,還特意強調他們家丫頭不知道,一定不要告訴她。不然自己當爹的一片苦心反而會被埋怨。低著頭的孟成皺了皺眉,他不知道老呂這自作主張對不對,但看老頭子的脾氣,攔似乎也攔不住了,人都到這兒了。



    孟副總邊揉腳邊嘬了一下牙花子,為難地說,自己這個級別的不方便領著他去見台長,但可以告訴他台長的門牌號,把該注意的都講給他。正說著,電話響了。孟成把腳放下,接通電話,是宮仁在催他上去開會。他低低地回應了一句“馬上”。



    老呂笑地穿上鞋,站起來,腳竟然不疼了!他一臉驚訝地問孟成是不是學過按摩,孟成微笑不語。老呂用看自己孩子般溫暖的眼神看著女兒最好的搭檔,拍著他的肩膀小聲說,你上去忙吧,今天這個事就得他自己一個人去,可是不用陪。孟副總一臉的歉意,虛虛地向老呂抱拳作了個揖。



    廣電台8樓不同於其他樓層,特別安靜。在這能嗅到政府機關的味道。呂少遷退休前畢竟當過科長,這種氛圍他並不陌生。出了8樓的電梯,老呂就拿出手機把它關了,他怕突然響了會搗亂。一扭頭,看見陽麵正對著電梯間的屋子大開著門,走近了,門上貼著“辦公室”的牌子。這應該就是孟成說的台長秘書待的地方吧。想見台長得先在這打招呼,但是麵沒有人。他往兩邊看了看,也不見人影。他心一橫,按照孟成給他的提示,提著帆布袋直接朝東頭第二個門走來。



    這個門上啥也沒寫。老呂舉起右手,用食指的關節輕輕地叩門。然後把耳朵貼到門上,聽麵是否有回應。第二遍敲完,他聽到厚厚的門板傳出了一句微弱的“請”字。他轉動把手,一使勁把門推開了。一個留著短發胖墩墩的男人正坐在闊氣的辦公桌後麵低頭看東西。來之前,老呂曾特意找到女兒拿回家的台辦雜誌《新廣電》,在麵找到郭有亮的照片使勁兒認了認。雖然郭有亮低著頭,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郭台長,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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