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春光公社 本章:第六十五章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柳天紫從宮仁嘴聽說李敢去了北京,立刻感覺大事不妙,一下癱軟在床上。



    她心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李敢為什會去北京?他又怎會把電話打到宮仁那兒?聯想到剛才大膽兒問她酒店的名字,還讓她開住宿發票,她隱隱約約好像有了答案。這多年的夫妻,李敢的小心思她非常了解。八成是想給自己個驚喜,套自己話說出酒店的名字。這就是傳說中的“懂你”吧。但是這個“懂你”來的真不是時候。簡直就是要砸鍋的節奏嘛!下麵怎演?這場戲怎收場?她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隱約聽見手機接二連三地發出震動聲,沒完沒了。像是夢中的情景,但又是那真切。她艱難地想讓自己醒來,怎奈手腳像被繩索捆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手機持續“嗡嗡、嗡嗡”地震著,像是從天際傳來的深情呼喚。她奮力掙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意識總算掙脫了束縛,回到了現實。抬起沉重的胳膊拿過手機,時間已是淩晨,原來是李敢給她發來了微信。這家夥也許是為了快發,半句話一條,一共發了二十多條。怪不得手機一直震個不停。天紫一句一句地看著,大膽兒竟然是在解釋傍晚時分他和宮仁打電話的情況。把這些半句半句的話連起來,大概是這個意思:



    “媳婦,我們單位今天下午又發了點兒福利,有魚,有蝦,有燒雞,還有一堆肉製品,咱們吃不完,考慮著你不在,我就想著給你們宮總送點,手機存著他的電話呢。誰知一接通電話,老宮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說話非常粗魯野蠻,特別不客氣。比我可粗魯多了,平時他也這樣嗎?有這樣的領導,你們下麵人可受罪了。當時弄得我一下慌了。瞬間想著先不給他了。幹嘛呀,我熱情似火,他冷若冰霜,舔啊?所以情急之下就裝了個傻,改口問你出差了嗎,我就說我也到北京了,但是找不著你。想問問領導怎回事。不然打這個電話就會莫名其妙。結果,他說他也不知道……”



    柳天紫看著看著嘴角掛起了微笑,一下如釋重負。相對宮仁的隻言片語,她更相信李敢這套情真意切的說辭。本來這場戲就沒有那多的意外嘛。宮仁這個老東西真是能添亂,毫無辨別力,無中生有,節外生枝。這大歲數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毛手毛腳。唉!



    下麵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走完剩下的流程就可以了。她給李敢回了信:這次學習確實很嚴,基本是封閉學習,不讓和外麵接觸。剛才吃完飯本來想和你聯係,誰知往床上一靠,睡著了。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勿念!



    寫完,天紫把手機往旁邊一扔,好好地整了整被子,擺了擺枕頭,認認真真地睡了過去。



    ……



    四個小時前,李敢往家打了電話。他告訴父母和孩子,自己沒有出差,單位突然有工作需要加班,晚上不回家了。



    月亮像一把彎刀,明晃晃地掛在夜空。相對地球上的燈火輝煌、酒色生香,月球那一彎清白,愈發讓人覺得孤寂清冷。



    “你說嫦娥這會兒幹嘛呢?難道還是抱著玉兔在長籲短歎?”律師趙誌滿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估計是在掉淚。正在恨那個負心的後羿獨自到人間,變成律師快活去了。”吳猛繃著勁兒,一本正經地在旁邊配合著。



    “呀,那個律師叫啥呀?趕緊給傳個話吧!他娘子想他了。”趙誌滿終於憋不住,嘴角漾起了壞笑。



    “好像姓趙,字誌滿。我要碰見了,一定得給傳個話。放著這美的娘子不管,出來鬼混……”



    還沒說完,趙誌滿臉上誇張出一副凶狠伴隨著淫笑的樣子,一拳捶了過來。吳猛一側身,拳頭擦著他的肩膀蹭了過去。兩人嘻嘻哈哈,孩子般鬧作一團。



    這是一間私人會所的包房。正中間的圓桌上,孟成和台長秘書李英一邊喝茶一邊閑聊。孟副總左手抓過一把虎皮腰果,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夾住一顆,一撚皮,“嗖”地一下扔到嘴,輕鬆自若地問李英:“最近,台有什大事兒嗎?”



    “沒,沒什……哎!有。全處,後勤處的全兆斑要升副台了!”李英一拍桌子,終於想起了一個大新聞。



    “我操!這快!”孟成臉一紅,端起茶杯,低頭說:“這多年,老全總算沒白忙活!”



    “那可不!鞍前馬後的。”



    “這麵有什信號嗎?一般不都是領導調走之前,把自己人提拔一批嘛!”



    “不知道……郭台上午去趟市委,沒讓我跟著,反正回來看表情,不是太高興。”李英慢慢地搖著頭,手擺弄著筷子,很認真地回想著。突然,他拿起筷子一敲盤子,似乎想起了重大細節:“下午宮總去郭台那兒了!”



    “哦,幹嘛去了?”孟成手的腰果已經換成了瓜子,邊磕邊無心地問。



    “不知道,沒讓我進去。反正說得時間不短,出來的時候,我看宮總臉色也是不怎好。”說完,李英慚慚地笑。端起茶杯喝茶,放下杯子嘖嘖稱讚,這茶好。



    孟成嘴的瓜子磕得飛快。



    “操他娘的,真發愁,明年這創收太難了!”孟成把剩下的幾顆瓜子往桌子上一拍,轉了話題。



    “一頻道還是好的呢,你們今年還掙了一千多萬呢,其他那仨頻道,就掙了幾百萬。他們的記者上個月就發了幾百塊。科教頻道的寧總,寧愛民,上個月獎金才一千二。最慘的是法治頻道,上個月的創收是零!”李英說完,張開嘴吐了吐舌頭。



    “這慘啊!”



    “那可不!”



    “那記者們的工資從哪兒出?”



    “台先給他們墊點兒唄!”



    “台家底還挺厚啊?”



    “嗐,我跟你說吧,其實領導不讓說,”李英側眼瞥了瞥窗戶邊站著的趙誌滿和吳猛,伸著腦袋,把聲音壓得老低:“現在已經在貸款了,而且還不是從銀行貸的,因為要得急,額度大,銀行沒弄成,從金融公司走的,算是高息貸……”



    孟成抬起頭,一臉驚恐。



    雖然他對台貸款的事早有耳聞,但一直是半信半疑。今天聽李英這一說,看來是真的,並非謠言。自己養家糊口的的單位啊,曾經萬人羨慕的電視台,現在竟然要靠貸款維持生存了!這是眼看著就要倒閉的節奏啊!說不定哪天自己就失業了,就要另謀出路了,真叫人心嘔得慌!



    門開了,服務員把涼菜端了上來。窗戶邊的兩位轉身來到座位上。吳猛站起來,打開白酒,把四個杯子往桌上一碼,開始倒酒。孟成搶過自己那個酒杯用手一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嘴連連說著:“不行啦不行啦,毛病又犯了,今兒吳猛替我喝。”



    “不是腰疼嘛,腰不行也不能喝酒啊?”趙律師一臉不爽地問。



    孟成不語。



    吳猛衝著趙誌滿一仰頭,解釋道:“痔瘡痔瘡!”



    “哎喲!痔瘡啊,喝點酒消消腫,就下去啦!”



    “放屁!”孟成輕輕地罵道。



    大家跟著哈哈笑起來。



    “反正喝一回少一回了!”李英抖了抖腿,來了一句激將法。



    孟成瞅了一眼李英,把手從酒杯上拿開了。



    “啥意思,郝兵?聽你這話要出什大事啊?”吳猛瞪著困惑的眼,問李英。



    “沒有沒有,口誤口誤,我的意思吧……都四十的人了,人生已過大半,可不喝一回少一回了唄。”李英臉上仍然掛著那招牌式的微笑。



    “郝兵?不是李英嗎?李秘書還有藝名?!”趙誌滿陰陽怪氣地問。



    “哪兒啊!李英是藝名,人家本來就叫郝兵。”吳猛搶著說。



    “這麵有啥故事啊?一會兒跟我們講講唄!李大秘書!”趙誌滿自己先端起了酒杯,要跟李英碰。他已經不管自己是主是賓了。



    “嘿嘿嘿,這屬於個人**。不方便說不方便說。”李英紅了臉。



    “哦,**!這還真不能再問了。”趙律師眼神掃到孟成那兒,一仰頭,問:“真不喝啊,不喝我們可自己喝了啊!”



    孟成端起茶杯,放到了嘴邊。剛要喝卻突然放下,拿起酒杯往前一墩,看著吳猛說:“娘的,倒上,難受就難受吧!不喝也難受……”



    “哎,這就對了!想想當年你們呂總呂東,人家那魄力,還是個女的,你這個將來也要朝著總監的位置努力的人,得跟上節奏……”趙誌滿愈發口無遮攔,顯然已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哎喲,說起呂東,明天我還得到醫院去看看呢,他老父親住院了……”



    “啊?什病啊?”眾人齊口同聲地問。



    “說是感冒,應該不嚴重。”



    說到呂東,大家似乎都很有興致。私人會所隱藏在一片舊廠房內,窗口的光就像在夜晚空曠沙漠中點起的一團篝火,寂寞但不失熱烈。而在三條街區之外的老百姓大酒樓內,則像景區舉行的篝火晚會,幹冽熾熱,坦蕩自若。在大廳一角的卡間,陳家山、趙小龍和孫波同樣也在談論著呂東。



    “呂總不容易啊,被冤枉了到現在都平反不了。這兩天他爸又住院了……前一陣兒她媽還被騙子騙了……”家山眼睛有些濕潤,端起酒杯跟二人一碰,幹了。



    “唉!世間快樂的人有幾個?人到中年,誰家不是一地雞毛!”孫波放下酒杯,附和了一句。接著話鋒一轉,感慨道:“我還是挺懷念呂總在的那段時間,每個欄目都有自己的風格,我是不知道別人,那段時間我還是挺沉浸在工作的……唉!做人難,做好人尤其難。要是呂總在,《晚間》也不至於被拆得四分五裂!”



    “呂姐是個好人,要是她在,我們可能也不會想到走!隻怪我們沒出息,也幫呂姐做不了啥!”小龍有些黯然神傷。



    這頓飯是趙小龍張羅的。因為他和孫波已經想好年後就辭職了。今天算是跟他們最近的山哥辭行。點完菜,陳家山就去偷偷結了賬。回來看著兩位年後就見不到的兄弟,頓時感傷人生無常。生命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但是人總應該能做點什,讓失去變得慢一些,緩一些,更容易接受一些。看著這些得力幹將一個個離開,他想不出自己能做什,心不免彷徨唏噓。



    “山哥,現在我們倆要走了,也沒什怕的了!我就跟你說吧,老宮的作風實在跟咱們不是一路人。我們倆的工位不是就在他辦公室的外麵嘛,好家夥,別的不說了,光這幾天給他送禮的就排隊!”趙小龍像是壓了一肚子的話終於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這兩天讓我們去暗訪什窗口單位年前的作風問題,我看不用去別處,在十一樓拍拍就能成條片!嘿嘿嘿……”孫波氣得直笑。



    陳家山聽完,心一震。



    孟成渾身燥熱。



    他已接連喝了五杯白酒。肛門處剛剛一陣火辣辣之後現在沒感覺了。他知道明天上廁所必定會有一次撕心裂肺的疼。不管了,一堆的煩惱讓他隻想著宣泄一下。況且今天他請客,不喝沒氣氛,也說不過去。



    “我跟呂東這好的搭檔,現在啥也幫不了她,心確實不是滋味。她爸住院,我給聯係了一下省四院,但是他們的呼吸科不行,後來又找人。真他娘的,現在到處都是人情,幹啥也需要關係。在老家哪有這多的事兒……”



    “城市套路深,你想回農村……哈哈,還回得去嘛,回不去了!”趙誌滿喝得已是臉紅脖子粗,說話越發得意。



    “哎?前一陣兒,呂東她爸不是來找郭台了嘛,郭台怎說的?”孟成轉頭看著李英。



    “這……這我可不知道。”李英紅著臉,想起了那次他在台長辦公室往外攆呂東父親的情景,頓感慚愧。但那是有原因的,他不知道那老頭是誰,隻知道有人不打招呼就闖進了台長辦公室,怕老郭事後批評他,隻能魯莽行事。後來老郭沒提這事兒,反而是有一次讓他打聽打聽,呂東的父親呂少遷退休前到底在什單位上班。



    “呂少遷退休前在雨花區計委上班,發展計劃委員會,結果他跟郭台聊的時候說成了‘紀委’,紀律檢查委員會,郭台後來知道了,老大不高興……”



    “你怎知道不高興,跟你說了?”孟成一臉困惑。



    “那可不!讓我去查的,我特意找雨花區紀委的一個朋友問的,沒這個人。後來就匯報了,看老郭的臉色就不對,沒當著我麵罵街,但是轉身自己在那兒嘟囔好半天呢!”李英一五一十,描述得就跟剛剛發生一樣。



    “你們台長真細,多大點兒事兒啊!”趙誌滿有些打抱不平,分析道:“我估計肯定是老郭理解錯了,不是老呂說錯了。人家怎說錯啊,他們上班的時候就叫‘計委’。因為這個不給人家呂東解決問題這就屬於遷怒!對不對?我猜著,八成是因為你們台長一聽紀委,給嚇著了,後來又說不是,虛驚一場,心就有口氣。當然了,不給你們呂總解決問題,也不一定是因為這個……啊,我就是瞎說!”趙律師哈哈一笑,端起了杯。



    “你可不是瞎說。上次來鬧事那娘兒倆,操,折騰我們一上午,就是搞不定。趙律一個電話,就讓那小娘們兒收兵了!來……”孟成端起了杯跟趙誌滿碰了一下。



    大家跟著端杯。



    被吹捧的趙誌滿愈發輕飄,嘴連連說著“沒啥沒啥”,夾了一口菜到嘴,然後炫耀道:“一個這個都擺不平,要是開庭辯護,我還能打贏什官司!”



    “趙律,你都怎說的?讓我們聽聽,我們也取取經,學習學習。”吳猛一臉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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