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冷下來，路上剛燒過寒衣節的紙灰還未吹散，在暮色濃濃的冷風打著旋兒，光禿禿的樹枝上遺落了幾片殘葉，這時也和寒風伴起了舞，飄飄搖搖的同著枝條發出厚重的啾啾聲。雁兒嬸雙手早裹緊了身上的中長尼子大衣，深一腳淺一腳的迎風在石子坑窩的鄉間路上走著。她步子有些急，弓著身子避過西裝領口紮進來的風，卻像是抵不住風一樣般，跟風比著步伐。

    這昏昏暗暗的鄉間路，年輕的時候雁兒嬸什是不敢獨走的，不過好歹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鬼呀神呀的逐日親切起來，卻隻顧著心理的事兒，早把心外的境況忽略過去啦。約摸快一個鍾了，雁兒嬸終於看見了那座夜色燈火絢爛的高屋子。院圍樓台的燈這會子都亮著，一片橘黃色的柔光勾勒出一幢魏然挺立的建築來，溶在這讓人暖烘烘的光暈，光暈卻落子了一片淒沉沉的夜空中。雁兒嬸看了，才將升起的慰藉又直落落的撲滅了，心窩微微抽了一下，徑自朝著大門走來了。

    “蘭花，是我呢，菊。”雁兒嬸著將大門上一個供人出入的中開門的門環搖的當當響，蒼老的聲音依舊清脆悠遠，卻被風擋的傳不出去。

    “這就來。”合著雁兒嬸的餘音，咚咚的腳步聲已經向門這邊來啦。

    一個身材中等的敦實婦女給雁兒嬸開了門，厚實的齊耳短發在光染了一絲霞色，一張肉鼓鼓的臉龐倒也細膩，條條魚尾紋順著鯽魚眼飛了出去，眼眉間笑意盈然，恁水看了都覺得格外踏實。

    “他在屋哩，你的事兒直接跟他講好了，”女人拉著雁兒嬸的手，一麵著一麵朝北屋走來，頓了頓又開了腔“雁兒這妮子還好吧？”

    雁兒嬸聽了，眼圈兒一熱。在院子停了下來，拉著女人的手看了看，調子已經酸了：“我在族是嬸子輩的，大家又都這個稱呼，可這個不孝的死丫子竟滾的這遠！”

    女人稍有沉默，回憶勾了下神經似的，低頭了句‘由不著人的事兒就看去吧，活著心實誠自在就好’算是結了談話，看著雁兒嬸掀起屋子的門簾，到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