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柳岸河堤，安離讓司機等她一下，然後下了車向河邊走去。已是寒冬臘月，剛走上河堤，冷風兜頭兜腦的灌進脖子，安離抬手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還是冷得直哈氣。

    她在心將李承昊罵了一頓，這冷的讓她來河邊，真是變態。

    安離縮著脖子向前走著，放眼望去，一眼就看到河岸邊坐在大石頭上的李承昊，他一身黑色大衣，背影冷漠，隻有被風吹亂的頭發，感覺得到一絲人氣。

    她慢慢步下台階，在遠處看了一會兒，直到那人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她，她才挪動腳步向他走去。她在他身邊站定，還沒開口，卻聽他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

    安離一怔，怎會不記得？關於他的點點滴滴，即使再痛，也不曾忘記過。她以為再見他，她還是會痛。可是現在這樣遙遙相望，她才發現，人生最無奈的是：看到曾經的愛人，隻剩下雲淡風輕。

    “我來，不是聽你憶往昔的，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太太跟舒雅見麵了，好像在密謀什，看著不是好事，我希望三年前的事，不要再次發生在晴柔身上。”

    李承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冷風仿佛灌進了他口鼻，吹得他心都涼了，“離，我沒忘，跟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越是麻痹我自己，就越忘不掉，你告訴我，我該怎做才能像你一樣心狠？”

    “心狠？”安離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隨即又諷刺地笑了起來，“李承昊，男人都像這樣嗎？明明是你做錯了事，最後居然怪我心狠？”

    “我有沒有跟你過，晴柔很可憐，為了救媽媽嫁了一個渣男，原以為這輩子都得在那個囚牢，好在老開眼，讓她重新找到一個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婚禮上你搞破壞，讓伯母死不瞑目，你傷了我的心還不夠，還要傷她的心，到底誰心狠？為了你那破案子，你犧牲了多少人的幸福？”

    李承昊無言地看著她，她生氣，總比她見到他總是冷漠疏離來得好。仿佛察覺到自己情緒失控，安離深深地吸了口氣，冷冽的空氣吸進肺，感覺肺都要氣炸了。

    “我的話完了，再也不見！”安離發現她來找他完全是個錯誤，她應該跟程靖驍，程靖驍知道去提醒池未。

    她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拉住了手，她轉過頭去，李承昊用力一拽，她就跌進了他的懷。安離嚇了一跳，隨即用力掙紮起來，“李承昊，你放開我。”

    “離，你告訴我，我要用多久才能忘記你？”李承昊將頭埋在她脖子，聲音夾雜著深深的痛楚。

    安離嚇得不輕，心怦怦亂跳著，她伸手去推他的胸，奈何男女體力懸殊，她根本就推不動，她大聲斥道：“李承昊，你幹什？快點放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

    李承昊不鬆手，安離急得不得了，他們這樣子若讓人看見了還得了，她太蠢了，怎會答應他來這？“我不放手，你本來就是我的。”

    李承昊話音未落，他的手就被人扯開，緊接著一拳揍在他下巴上，安離倒退了兩步，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心有餘悸，再看那邊，兩個同樣出類拔萃的男人扭打在一起。

    安離看清那個身穿深藍色西服的男人時，嚇得心髒都停止跳動了，靠，真是怕什來什。她連忙跑過去勸架，“喂，你們兩個別打了，住手啊。”

    李承昊跟程靖驍哪肯聽她的，兩人早就看對方不順眼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揍對方一頓，現在好不容易找到由頭，豈會那輕易善罷甘休？

    一時間兩個男人打得赤紅了眼，安離見勸不住，索性不勸了，她站到石頭上，像拉拉隊一樣揮著手，很沒節操的喊道：“程靖驍，加油，程靖驍，加油！”

    誰也沒理會她，拳來腳往，很快兩人身上的都掛了彩，程靖驍騎坐在李承昊身上，掐著他的脖子，李承昊反手攻擊程靖驍的腹

    “李承昊，你打我男人，我跟你誓不兩立。”拉拉隊美少女頓時化身複仇使者，徹底視節操為路人。

    “”

    “”

    打得正起勁的兩人，看著不遠處跳得比他們還起勁的安離，頓時無語。程靖驍看著被他騎在身下的李承昊，他不屑地鬆開手，站起來整了整衣領，鳳眸微眯，危險地盯著站在大石頭上的安離，伸出食指朝她勾了勾。

    安離看著他俊臉上陰惻惻的笑意，就知道自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她就想不通了，男人怎結婚前結婚後就是兩個樣，結婚前他連重話都舍不得她一句，結婚後，就各種收拾。

    李承昊翻身一躍而起，身手矯健動作利落，他伸手撣了撣黑色風衣上的灰塵，眸光深沉地看著那邊的一對璧人，他倏地轉身離開。

    安離磨磨蹭蹭來到程靖驍身邊，看著他下巴上掛著彩，她心疼的伸手去摸，卻被他猛地拍開了，她心一窒，“靖驍”

    程靖驍伸手拽住她的手，甕聲甕氣道：“回家。”

    他的態度很惡劣，依著安離以前的性子，非得跟他幹上一架，但是誰讓她做錯了事，明知道李承昊是他的禁忌，還明知故犯。

    她討好似的摟著他的腰，“，剛才你好帥哦，我太崇拜你了。”

    程靖驍聽到她這個昵稱，就想起某一某一夜，他們正快樂的做著愛做的事時，她突然冒出這個昵稱，嚇得他當場就萎了的狼狽，他臉黑了大半，“安離，你再叫一次試試。”

    安離笑得見牙不見眼，“你別凶嘛，人家又沒你那啥。”

    “安離，你知不知羞？”程靖驍恨不得掐死這丫頭，再跟她下去，他非得氣死不可。

    “看吧，叫你別多想，你就是要多想，就是一個愛稱而已，你叫我，我也沒反對呀？”安離笑眯眯的插科打諢，攪得他沒空跟她秋後算賬。

    程靖驍豈會不知道她心在打什鬼主意，他停下腳步，神色冷冷地瞅著她，“安離，你是不是覺得無論你做了什，我都會無條件的原諒你？”

    “什意思？”安離一愣。

    程靖驍眸色深深，看了她好一陣子，他才涼涼道：“沒什，回去了。”

    安離看著他的背影，明明有什的，可是他就這樣偃旗息鼓了，反而讓她心惴惴不安。她跟在他身後下了河堤，來到停靠在路邊的黑色賓利前，她四處望了望，程家司機開的車已經離開了。

    她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程靖驍發動車子向前駛去，車子駛了一段路，安離才發現這不是回程家大宅的路，而是去程靖驍在外的公寓的路。

    她扭頭看著他，“程靖驍，我們不回家嗎？”

    “嗯。”程靖驍從鼻腔哼出一聲，算是回答，安離更緊張了，想從他表情上找出點蛛絲螞跡，偏偏什也看不出來，她握緊安全帶，自顧自的解釋，“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中午我去半島咖啡廳歇了歇腳，然後看到秦珊珊跟舒雅在一起，你知道舒雅是個危險人物，她放出來了，我擔心她會跟秦珊珊聯手對晴柔不利，所以想提醒一下李承昊，我”

    “嗯。”淡淡一個嗯字，打斷了安離的辯解，她看著他那張冷得像冰塊的俊臉，一時竟無話可。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安離坐在副駕駛座沒動，結婚後，這是他第一次跟她發脾氣，她有點害怕。但是這種害怕又跟那種害怕不一樣，是在乎才會害怕，害怕他受到傷害。

    程靖驍徑直下車，見她還坐在副駕駛座沒動，他繞過來，拉開門，俯身解了她身上的安全帶，聞到她身上那股不屬於她的氣息，他動作僵了僵，然後迅速退出來，伸手拽著她的手腕，將她拉下車。

    按了中控鎖，他拽著她向電梯走去。電梯，誰也沒話，程靖驍看著紅色數字，一層樓一層樓的往上翻，心那團火也越來越旺盛。

    看到她的車停在程家大宅外，不一會兒又離開，他並非有意要跟蹤，隻是想知道她要去哪，為什回家了又離開？

    如果知道她去見李承昊，他打死也不會跟上去，就當做什也沒發生，也好自欺欺人。

    “叮”一聲，電梯開啟，程靖驍拽著她走出電梯，在電子門鎖上輸入密碼，門被彈開，他拽著她走進去。

    安離跟在他身後，被他拽得腳步微亂，他驀地鬆開她，然後摔上門，按了中央空調，讓房間迅速升溫。

    屋的溫度漸漸熱了起來，他煩躁地脫了西裝，扯了領帶，解開袖口，將衣袖挽起來。安離看著他一係列動作，跟他在一起這久，她知道他煩躁的時候才會這樣，她：“你要喝杯水嗎？我去給你倒。”

    “站住！”程靖驍眸色一厲，安離僵在原地，不安地看著他。

    程靖驍上前幾步，扯著她的手腕進了浴室，他坐在浴缸旁放熱水，水聲沙沙，安離心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想跑，卻被程靖驍快速追上，逮了回去，“脫/衣服！”

    “程靖驍，你要敢這羞辱我，我跟你沒完。”安離死死揪著衣襟，戒備地盯著他。

    “別讓我第二次。”

    “我不脫！”安離咬牙道，男人果真都一個德性，寵你的時候當成寶，隻要逆著他，他就把你當成仇人一樣整。

    程靖驍拂開她的手，用力一拉，她的外套被他扯掉，接著又來扯她身上的毛衣，安離哪肯示弱，見程靖驍真的要羞辱她，她也不是善茬，又打又踢，還咬人。

    程靖驍是打定主意要脫她衣服，就算她抓得他手臂上全是血痕，他也不罷休，直到將她剝得一幹二淨，扔進浴缸。

    安離從水浮上來，就看到程靖驍撿起她的衣服項鏈耳環圍巾全扔進了垃圾桶，她氣血翻湧，眼前一黑，“程靖驍，你這個瘋子，這身衣服是我今才買的。”

    程靖驍扔了她的東西，還是感覺到浴室都有那人的味道，他恨恨的，為什這個人總是這樣無孔不入？他拿了毛巾，坐在浴缸旁，安離見他走近，嚇得往後縮去。

    程靖驍撈不到她，索性將自己剝光，邁進浴缸，將安離困在自己手臂之間，拿起毛巾擦她的脖子，擦她的手。

    安離拚命掙紮，直到感覺大腿處有根硬硬的東西抵著她，她才驚得停下來，“程靖驍，你到底發什瘋？”

    程靖驍給她洗澡，將她脖子處的肌膚擦得紅得快要溢血了，他還是覺得紮眼，想到李承昊剛才這樣抱過她，他心就堵得難受，他趴在她肩頭，終是悶聲問道：“安離，到底何時，你的心才沒有他？”

    安離的心髒瓣膜像是被刺了一下，他今晚的失常，在停車場靠近她時的僵硬，以及他剛才扒她衣服時的堅決，原來這個氣的男人在吃醋。她伸手摟著他，輕輕歎道：“靖驍，我心早已經沒有他了，隻有那個名叫lsqu;rsqu;的臭男人。”

    晴柔跟池未談過之後，她知道跟吉他的溝通刻不容緩。吉他已經14歲了，不能再將他當成孩子一樣看待。過的話，許過的承諾，她未能實現，就該跟他解釋清楚。

    她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心擱著事，她第二早上很早就醒了。

    她起來收拾了一下，然後穿上羽絨服，係上圍巾，戴了一頂粉色的帽子，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她從池未那要來樓下的鑰匙，準備去找吉他跟她一起去買早餐。

    出了門，外麵寒氣很重，她將手揣在衣兜，按了下行鍵，來到七樓，她拿鑰匙開了門，正好看到從臥室走出來的吉他，她笑眯眯道：“吉他，睡好了嗎？”

    隻有吉他跟晴柔時，吉他滿眼都是戒備與排斥，晴柔也不在意，換了拖鞋慢慢走進來，“洗臉刷牙了嗎？”

    “嗯。”吉他應了一聲，沒看晴柔，徑直從她身邊繞過，來到客廳。

    “那陪我去買早餐吧。”晴柔攀著他的肩，吉他雖然隻有14歲，但是身高已直逼一米六，晴柔隻比他高一點，加上她的穿著，兩人更像姐弟。

    吉他渾身都不舒服，想要掙紮，卻被她攀得更緊，他心有種怪異的感受，想拒絕，扭頭看到女人一臉真誠，拒絕的話怎也不出口，最後他點了點頭，“好。”

    晴柔臉上的笑意更深，她拍了拍他的肩，：“去換鞋吧。”

    吉他乖乖地去換鞋，換好鞋子，晴柔就拉著他出門。吉他變了許多，臉上慢慢褪去了稚氣，長成了一個大男孩，俊秀的五官，濃濃的眉毛，長得越來越像舒雅了。

    兩人下樓，撲麵而來的冷空氣讓晴柔情不自禁的顫了一下，吉他看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這個討厭的女人貌似很怕冷，我要不要把圍巾給她？

    晴柔挽著吉他的手臂，笑道：“吉他，你想吃什？我們這早點很豐富哦，一會兒我們可以先吃了再回去。”

    吉他想將手臂抽出來，不想處於這樣被動的地位，他還記得三年前，就是這個女人要接他回國跟他們一起住，他咬牙複健，想讓自己快點好起來。但是一過去了，他始終沒有等到她來接他，他討厭她！

    晴柔哪肯讓他將手臂抽出去，她知道處於青春懵懂期的孩子，會很排斥異性的親近，但是她偏偏就不放開他，她的態度越是親近，他對她的排斥就越低。

    吉他忍無可忍，“你放開我。”

    “冷啊，你不覺得冷嗎？”晴柔根本不接他的話，讓他感覺很挫敗，不管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後，對這狗皮膏藥一樣的後媽，他真的沒辦法。

    “你不知道多穿點？你別拉著我，我不舒服。”

    晴柔笑眯眯地看著他，“嗯嗯，我知道，你怕別的女孩看見了誤會，我會告訴她們，我是你媽。”

    我是你媽？吉他怔了怔，突然凶狠地掙紮起來，晴柔一時沒有防備，被他給摜在地上，手磨破了皮，吉他瞪著她，怒道：“你不是我媽，我有媽。你這個女人虛情假意，我討厭你，我恨你。”

    晴柔的手很痛很痛，也比不上心的痛，她抬頭看著神色猙獰地吉他，幽幽道：“我知道你恨我，吉他，三年前我言而無信，沒有信守承諾，我對不起你，你怪我，我無話可。可是那時，我快死了，為了保你妹妹，我躺在床上兩個月動彈不得，我不是故意要辜負跟你許下的承諾，而是我已經跟你爸爸離婚。”

    “我不要聽解釋，我隻知道有句成語叫一諾千金，你既然許下承諾，就該實現諾言。”

    晴柔垂下頭，她撐著地麵咬牙站起來，“是，我許下承諾，給了你希望，卻沒能實現承諾，是我的錯，吉他，可你知道這世上還有句成語叫無可奈何。”

    14歲的吉他，還體會不到這個詞語的無奈，他瞪著晴柔，“你在狡辨，我不想聽。”

    “我知道你不可能輕易原諒我，但是吉他，人活在這世上，有太多的無奈，過去的事情，我們不再提，今後，我不會再辜負對你的承諾，好嗎？”

    吉他不看她，轉身朝區外麵走去。晴柔看著他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看來他是真的不會輕易原諒她了。

    一直到他們在外麵吃了早餐，兩人都沒有再交流，買了早點，他們一前一後地走進電梯，電梯上行，晴柔盯著翻動的數字，：“吉他，我們是一家人。”

    吉他偏頭看她，晴柔也轉過頭來看著他，四目交接，吉他迅速轉過頭去，不吭聲，晴柔心歎了一聲。

    吃過早飯以後，楊若蘭覺得頭暈，又去睡下了，池未帶著晴柔他們出門。

    車子停在軍區醫院樓下，晴柔抱兜兜下車，池未提著早上陳北送來的營養品，跟他們一起走進軍區醫院。

    乘電梯上樓，晴柔偏頭看著身側將身體繃得又僵又直的池未，上次宋衍生病危，她威脅他，他才肯來醫院。而今，是宋衍生手術後，他第一次站在這。

    她將兜兜放下來，伸手握住他的手，衝他微笑，池未想擠出一抹笑來，卻覺得臉頰僵得難受，他索性板著臉，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晴柔笑著搖了搖頭。

    “叮”一聲，電梯緩緩向兩側開啟，晴柔欲放開他的手，卻被他捉住，晴柔挑眉看著他，他臉上急速劃過一抹尷尬，晴柔握緊他的手。

    四人走出電梯，來到宋衍生病房外。

    晴柔敲了敲門，麵傳來一聲威嚴的“請進”，晴柔推開門，兜兜從門縫鑽了進去，邊跑向病床邊叫著“爺爺”。

    宋衍生正在吃早餐，他床邊站了好幾個人，宋璃，宋清波，李阿姨還有李嫣。聽到敲門聲，大家齊刷刷看過來，看到出現在門口的四個人，他們臉色各異。

    宋清波看著那道娉婷的身影，許久不見，她似乎長胖了一點，他想，長肉好，當初在巴黎時，他總想給她養些肉起來，但是總不見她長肉。

    晴柔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宋清波身上，四目相對，她對他微笑點頭，一切都沒變，變的隻是彼此的身份。

    李嫣的目光在宋清波與晴柔身上來回轉著，她心很不是滋味，卻不敢在宋衍生麵前造次，隻能將這種被針紮的難受壓在心底。

    池未看了宋清波一眼，扣著晴柔的手微微使了些力，晴柔訝然回頭，就見他不滿地瞪著她，她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