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開門進屋，她在玄關處換鞋子，聽到客廳傳來電視聲，還有吉他跟兜兜的笑聲，她唇邊不自覺地染上一抹笑意，即使再疲憊，隻要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她就不覺得累了。

    吉他聽到開門聲，他扭過頭來，看到晴柔一手扶著鞋櫃，正彎腰換鞋，他喊了一聲“新媽咪”，晴柔應了一聲，換好鞋子，兜兜已經跳下沙發衝過來，撲進她懷，“媽媽。”

    晴柔抱起她，走到客廳，對吉他：“吉他，爸爸在樓下，叫你下去一趟，快去吧。”

    吉他局促地看著她，“新媽咪，是不是我做錯什了？”

    晴柔搖了搖頭，“沒有，爸爸帶你去見一個人，去吧，別讓他們久等。”

    “哦。”吉他起身去換鞋，兜兜鬧著要跟去，晴柔牢牢地抱著她，不讓她去，人家一家三口見麵，兜兜跟去算怎回事？

    吉他見兜兜鬧得厲害，他站在門外，看著晴柔，“新媽咪，要不我帶兜兜下樓，我保證把她好好的帶回來。”

    晴柔搖了搖頭，“不了，吉他，你去吧。”

    吉他走了，兜兜沒去成，她趴在晴柔懷傷傷心心地大哭起來，晴柔無奈，抱著她坐在沙發上，一邊哄她，心思卻飄到樓下去了。

    池未雙手插兜，等待的途中俊臉上隱隱掠過不耐煩，舒雅找到這來，他很不高興，他話已經到那份上了，她卻還要來糾纏。

    她來看孩子，他壓根兒不信。

    舒雅也沒有話，直到吉他走出公寓，她激動地看著他，聲音都在發顫，“吉他，我是媽媽。”

    吉他來到池未身邊，他看著舒雅，神情戒備，並不喊人，那目光比看著一個陌生人還要陌生。吉他對媽媽的記憶，隻在三年前，她不顧他的腿傷帶他離開，然後在酒店躲了兩，然後他傷口感染發燒，她將他送回醫院後，就銷聲匿跡了。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他分辨得出別人的真心假意。

    池未蹙了蹙眉頭，嚴厲道：“吉他，叫人，別讓人你沒家教。”

    吉他這才不甘不願的開口，“阿姨，你好！”

    “阿姨”二字氣得舒雅差點吐血，她瞪著池未，現在是氣得聲音都在發抖，“蘇晴柔這樣教吉他的？她太過分了。”

    池未冷冷一笑，“柔柔心地善良，也隻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會認為她亂教孩子。”

    舒雅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生生壓下滿腔的怒火，她不能跟池未吵，也不能讓吉他怕她。

    不同了，三年前的她占盡優勢，都沒能將他們拆散。三年後，她連唯一的籌碼都不再是籌碼，她必須花比三年前更多的力氣，才能讓他們分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笑來，她向吉他招了招手，微笑道：“吉他，來，讓媽媽看看你，三年沒見，你長高了，也長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是在給自己台階下，三年沒見了，他當時還在病中，他不記得她是應該的。

    吉他的神情沒有絲毫的熱絡，他淡淡地看著她，也不話。

    舒雅心十分尷尬，她的手心按在包上的金屬扣件上，手心硌得生疼，“未，吉他，你們都還沒吃晚飯吧，我也沒吃，我們去吃飯吧，我們邊吃邊聊，好嗎？”

    都生意是酒桌上談來的，感情也是飯桌上加深的，大家圍坐在一起，麵對香噴噴的飯菜，氣氛也會融洽一些吧。

    池未抬腕看表，“舒雅，你還有兩分鍾。”

    舒雅氣得心肺都要炸了，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她隻能忍氣吞聲，故作柔弱，“未，你別這冷漠好不好？當年我並沒有對不起你，我爸也是逼不得已，現在他判了終身監禁，我也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難道你還咽不下這口氣，是不是要我死在你麵前，這事才算完？”

    “舒雅，過去的事不要再提，既然我們三年前就已經劃下句號，就不要再白費力氣。還有，不要到這來，如果你要見吉他，可以跟我的秘書預約，我會讓他抽出時間帶吉他去見你。”池未不帶感情道。

    舒雅再度泫然欲泣，“未，你對我怎能這絕情？你聽過母親要見兒子還要跟秘書預約的嗎？”

    “沒聽過那就從我這開個先例，五分鍾已到，吉他，跟客人再見。”

    客人？舒雅緩緩笑開，他真懂得怎往她心上紮刀子。舒雅收起自怨自艾的神情，她知道她的可憐再也打動不了他了。

    “阿姨，再見。”

    舒雅渾身都僵了，這是她拚命藏著掖著才生下來的孩子，如今卻叫她阿姨，她想笑，偏偏眼淚滾滾落了下來，她看著那個絕情的男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糾正吉他的稱呼，是忘了，還是刻意為之？

    曾經的戀人，今日的陌生人，她的心被傷得血肉模糊，為什還是停止不了對他的愛？

    池未沒有再見，帶著吉他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沒入公寓大門，她無法遏製的大笑起來，笑她的真，笑她的癡傻，笑她的執著。

    電梯間，池未與吉他都聽到舒雅飽含淒楚的笑聲，吉他不安地看著夜色笑得前俯後仰的舒雅，“爸爸，她怎了？會不會出事？”

    池未捏了捏眉頭，“吉他，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下次見到她，不能再叫阿姨了，知道嗎？”

    “可是爸爸，我有新媽咪，她對我好，這個媽媽，她總想利用我。”吉他皺了皺眉毛。

    池未歎了一聲，舒雅自作孽不可活，他對她絕情，隻是不想她對他有任何的期待。他希望她能夠想通，絕望之後，能夠重新開始，不要再來糾纏了。

    “她到底是你的媽媽，不喜歡她可以不見她，但是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明白嗎？”

    “哦，我知道了，爸爸，那新媽咪會生氣嗎，她還會對我好嗎？”吉他忐忑的問道。

    池未一怔，原來他不肯叫舒雅媽媽，是怕晴柔生氣，他攀著他的肩膀：“不會，新媽咪宰相肚能撐船，她不會生你的氣，反而會誇你是個乖孩子。”

    吉他明顯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回到家，晴柔正在廚房做飯，聽到玄關處的響聲，她拿著刀走到廚房與餐廳相連的地方，池未換了鞋走進來，看她拿著菜刀，他嚇了一跳，“柔柔，你幹什？”

    晴柔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手揚起的菜刀，尷尬的縮到背後，“沒幹什，你們怎這快就上來了？吉他，見到媽媽高興嗎？”

    吉他看了她一眼，悶不吭聲的坐到沙發上去了，心想：笨女人，我還擔心你會生氣呢，看來真是白擔心了。

    晴柔被他甩了個冷臉，她以目光詢問池未，池未走過去拿走她手的刀，擁著她走進廚房，“走啦，做飯，都快餓死了。”

    晴柔被他推著走，她納悶道：“吉他怎了？”

    “餓了，所以在發脾氣呢。”

    客廳，兜兜爬到哥哥腿上，看到哥哥一臉陰鬱，她仰起臉，“哥哥，你不開心嗎？”

    吉他抱著她的腰，怕她摔下去，他悶悶不樂的哼了一聲，兜兜見他不理，從他腿上爬下來，跑到廚房去，抱著池未的大腿，大聲道：“拔拔，拔拔，哥哥在客廳發瘋。”

    池未：“”

    晴柔：“g;0l;”

    吉他：“-_-”

    夜漸漸安寧，晴柔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楊若蘭住院以後，吉他就一直住在九樓，他寧願睡沙發，也不願意去七樓住。

    晴柔怕吵到池未跟兜兜休息，她輕手輕腳的下床，走出臥室，她去廚房倒水。出來時，看到吉他坐在沙發上定定地看著她，她驚得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這晚了怎還沒睡？時差還沒倒過來？”

    “新媽咪，我睡不著。”吉他誠實道。

    晴柔也睡不著，她心擱的事太多了，想告訴池未，又怕他擔心。她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柔聲道：“為什睡不著？能跟我嗎？”

    吉他將被子扯了一半蓋在她腿上，他知道她畏寒，別人穿兩件衣服，她就要穿四件衣服，裹得像草原上的笨熊一樣。

    晴柔心口一燙，不知道是因為他體貼的動作，還是那口開水喝下去燙了胃。

    “新媽咪，我可以相信你嗎？”吉他認真地看著她，三年前他努力複健，等著她來接他回中國，可是他等來的是徹底失望。如今，他還想再信任她一次，可是他能信任她嗎？

    “當然，你不會是喜歡上哪家女孩了？你這，不可以早戀哦。”晴柔。

    “”這個笨女人，果真有什樣的笨媽，就會生出什樣的笨女兒，他跟她相處久了，會不會也變笨？吉他想想就惡寒，不行，他明開始要好好教導兜兜，她千萬別遺傳了笨媽的笨基因。

    吉他雖是這想，心已經重重的下了個決定，他決定信任她，雖然她很笨。

    這一夜，晴柔跟吉他各據沙發一角，晴柔抱了一堆零食放在被子上，她邊吃零食邊跟吉他聊，從時候聊到大學，再聊到求職。

    吉他是個內斂的孩子，他很少笑，可是這一晚，他臉上的笑容多了，看著晴柔的目光多了敬佩與崇拜，甚至懂得了心疼一個人是什滋味。

    這些有笑有淚有傷有痛的往事，晴柔很少跟池未，不知為何，今晚卻想跟吉他聊聊，或許這個孩子不僅僅是池未的兒子，還是她的侄子。即使她不承認跟舒雅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是她跟吉他的血緣關係是抹殺不了的。

    所以那年去英國，她很容易就打動了吉他，所以現在，吉他才願意再相信她一次。

    窗外的漸漸明亮起來，當清晨第一束陽光照射進陽台，在地上鋪滿細碎的金光時，晴柔伸了伸懶腰，看見吉他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笑了笑，穿上鞋子下地，給他腦袋下麵塞了一個枕頭，看著他梭角分明的五官，她歎了一聲，給他掖好被子，轉身去廚房做早飯。

    舒雅吃了個閉門羹回去，就看到秦珊珊拎著熟菜與啤酒坐在她家門外，她臉上有著明顯的落寞與悲傷。這樣的神情，舒雅幾乎從來沒在秦珊珊臉上看到過。

    她跟在她身邊的那幾年，她臉上最多的表情冷漠，即使被喬震威玩弄時，她也不曾難過或悲傷。她心念一動，連忙上前蹲在她麵前，“珊珊，你怎了？”

    秦珊珊迷茫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像隻流浪狗一般可憐呆萌，“他不要我了，雅雅，他終於還是決定跟我離婚了。”

    舒雅這才注意到她手捏著一張紙，那張紙揉皺了又撫平，可見她心情有多複雜。她想起了同樣悲慘的自己，竟生了惺惺相惜、同病相憐的感覺，她忘記了要防備她，握著她的手將她拉起來，“起來吧，我們進去，外麵怪冷的。”

    舒雅開了門，將門卡放進卡槽，一時間屋亮如白晝，奢華的裝飾，張揚的風格，屋子金璧輝煌。秦珊珊眯了眯眼睛，將眼的精光掩住。

    她換了鞋，將自己拋進了了煙灰色的布藝沙發上，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雅雅，如果明我死了，他會不會難過？”

    舒雅正在開放式廚房將熟菜裝盤，她端出來放在咖啡色茶幾上，又將她帶來的啤酒開罐，遞了一罐給她，“珊珊，不要輕賤自己的性命，我是過來人，他不會珍惜的。”

    那年，他跟蘇晴柔結婚前夕，她自殺阻止他結婚，最後他還是去了。

    “雅雅，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他。這三年，我為了他改變了很多，我甚至去調查安離，想要知道她到底哪吸引他，我學，他卻嘲笑我東施效顰，我從來沒有為一個男人如此改變過，他卻不屑一顧，從頭到尾眼隻看得到安離。你我到底哪不如她？”秦珊珊喝了一口啤酒，話也多了起來。

    舒雅想到晚上池未對她的態度，一時心苦口也苦，她猛灌了自己半罐啤酒，啤酒的苦味讓她心更是如吃了黃蓮，“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愛你的時候你就是他的星星他的月亮，不愛你的時候，你連垃圾都不如，珊珊，男人是這世上最絕情的生物，不要相信男人的話。”

    “我倒是想相信他的話，哪怕是騙我，但是他連騙都不想騙，應付都嫌煩。”秦珊珊痛苦道。

    舒雅想到自己，一時感同身受，她仰著頭大口大口的灌自己酒，她想大醉一場，想瘋一場。被囚禁十年，為了回到他身邊，她步步為營，換來的卻是他身旁另有佳人相伴。為了那個女人，他竟能狠心的置她與爸爸死地，這三年，她不是不恨他，她恨進了骨子。

    可是她出獄那，她站在高高的鐵牆，看著那扇通往自由的門在麵前打開，她心竟會期盼著他會出現在監獄外麵帶她回家，跟她重新開始。

    她真恨自己，為什還要有那樣的期待？

    “我16歲認識他，至今18年過去了，我們糾纏了十八年，我忘不了他，即使恨著，卻也愛著。珊珊，你教教我，怎才能愛上別人？怎才能學會放手？”舒雅抹掉臉上的淚，為什受了傷，還是固執得愛著這個男人？

    秦珊珊痛苦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一夜，舒雅跟秦珊珊抱頭痛哭，後來啤酒喝完了，秦珊珊又去找來紅酒，公寓有個酒櫃，麵是陸正鳴收集的各種年份的名酒，她們豪飲，痛哭，然後醉得一踏糊塗。

    夜，寧靜，萬物俱。

    秦珊珊看著躺在她身邊地毯上昏睡的舒雅，她醉意醺醺的眸子瞬間清明，她自地上爬起來，她身形晃了晃，剛才為了將舒雅灌醉，她也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