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她猶如一抹浮萍，時而在水中漂泊，時而沉浮於水底，如夢如幻。

    夢境淩亂瑣碎，她時而夢到她娘煮的美食，時而又夢到她爹疲憊不堪的臉，時而還夢見小襄兒朝著她笑，還有……時而夢到楊過。

    夢到從前他們在桃花島上的時候，夢到在嘉興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夢到在山洞的那一夜，還有夢到在客棧，他替自己挽發的時候……

    最後，她夢到了另一個男人。

    一個穿著青衫的男人。

    那個男人站在一片桃花林下，垂眸看著自己，麵容溫和：“你瞧，若是這般，不正好刺在他的丹田上嗎？屆時便可一招斃命了！”

    女童扁了扁嘴巴：“外公！是你們來救我，為什要我自己刺自己一劍啊？”

    “若是不這般，你如何自救，你放心吧，此處避開了你的五髒六腑，你將他一招斃命後，隻要及時將劍拔出，止血，養個幾個月就好了。”

    “爹爹娘親都在，他們會救我，我才不會聽你的這樣做的。”

    “若是他們不在呢？”

    “不是還有你和柯公公嗎？”

    “若是那人挾持你，威脅我們用命來換你呢？”青衫男人將手背在身後，如此挑眉問道。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孩童來說，就如同你爹和你娘，你更喜歡哪一個一樣殘酷，所以，小郭芙歪了歪頭：“你們那厲害，還會救不出我嗎？反正我才不會自己捅自己一劍呢！要不然我還等你們來救做什？”

    青衫男皺了皺眉：“你資質平平，蠢得要死，等你長大後，那時我們都不在了，何人護著你？”

    “我長大了，為什你們都會不在？”

    “因為我們總有一天會死。”

    “我不信，我阿爹阿娘那厲害，怎會死！”四歲的小郭芙瞪大了眼睛，臉上全是一副憤怒和不信的模樣。

    “會死。”

    “不會！”

    “會。”

    爭執到最後，她忍不住被這個耿直的男人氣哭了：“不會不會！外公，我不要你教了，你教的一點都不好，我要我娘教我。”

    青衫男人冷哼一聲，語氣有一絲委屈：

    “哼！你這臭丫頭，我費心費力教你這個蠢材，到頭來你竟然質疑我？不教便不教，老夫還懶得教你！”

    “哼！我爹比你厲害多了，他會比你教的更好的。”

    黃藥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郭靖那傻小子現在能護你一時，以後可不能護你一世！”

    “臭外公，胡說八道，我爹一會保護我一輩子的。”

    “他不會，他會老死的，而且你以後也是要嫁人的。”黃藥師垂眸，惡劣的朝著一個四歲的女娃娃說出這樣一句話。

    郭芙擦了擦眼淚：“為什要嫁人？”

    “女兒家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到時候，你這個蠢材就會嫁給另一個蠢材，做一對蠢材夫妻，往後在生一堆蠢材小孩。”

    “你不許說我是蠢材，也不許說我會嫁給蠢材，我以後長大了一定是嫁給我爹爹那種大英雄的！”

    黃藥師聽了毫無波瀾，甚至還想笑：“哦，你爹還不夠磕磣？”

    郭芙頓了頓，想起了她爹的臉：“我會嫁給一個比我爹還俊，比你還威風的大俠！”

    青衫男看著她氣嘟嘟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你別癡心妄想了，哪個俊俏的大俠會娶你這個蠢材？”

    “會有的，臭老頭你等著，我將來一定會嫁給一個赫赫有名的大俠！”

    “叫外公，沒大沒小。”

    她那時有叫嗎？好像沒有，甚至還因為他說自己蠢，特地跑去他書房，在一堆書籍上畫滿了烏龜，在他的床鋪上灑了一盆水。

    還將他的玉簫拿來打雞去了。

    哈哈，夢的青衫老頭氣的吹胡子瞪眼，好笑極了。

    ……

    等她恢複意識後，已經不知道是何時，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地了，她睜著雙朦朧的眼睛，如夢如幻的看著青色的床幔。

    床邊坐著她娘。

    “芙兒，你總算是醒了……”黃蓉憔悴著一張臉，眼底烏青，神情憐愛和激動。

    “娘…楊大哥的毒……”

    她回過神來，咬著牙著急的問道。

    “你昏了六天了，過兒的毒我們大家已經在裘千尺那得到解藥了，你也別問了，你才剛剛醒過來別在勞心傷神了，過兒如今沒事，反倒是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全靠參湯吊著，娘去給你你端點粥來……”

    她說完，急衝衝的跑了出去，等她回來喂了郭芙半碗粥後，郭芙才勉強恢複一些力氣：“娘…楊大哥中的是什毒？”

    黃蓉拿著湯匙的手頓了頓，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他中了絕情穀的情花毒，你不知曉便算了，他還跑到你跟前去，那幾日你同他在一塊，雖然時日未到，也多半是快痛死了。”

    “什意思啊……”

    “情花毒，中毒者萬不可動情，若是動情之時，便會全身發冷，心口疼痛難耐！”

    郭芙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客棧的那個懷抱，原來他那時根本就不是扯到傷口了，而是毒發：“那如今可解了？”

    “情花毒解藥隻有一顆，你那日那番話，過兒早就難過的失魂落魄，存了已死之心，我們拿到解藥後，他也是毫不猶豫的丟進了他師父口中……”

    “若不是後來天竺大師發現那絕情穀上的斷腸草可以解毒，隻怕你的楊大哥真的就心甘情願去死了。”

    “他如今在哪……”

    “芙兒，斷腸草解毒過程漫長，也不知需要多少時日，近期…你們還是別見麵的好。”黃蓉摸了摸她消瘦臉頰，有些不忍的耐心勸道。

    郭芙眨了眨眼睛，想起當日他在身後抱著自己，痛到掩蓋不住的那陣顫抖，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隨後，又抓住了她娘的手，撒嬌道：“娘…我好想你啊……”

    黃蓉忍不住撇了撇嘴：“一醒來就楊大哥楊大哥的，現在才說想娘，娘可不信你這張嘴！”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