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戟山上,萬妖窟。
赤纓和敖烈萬分吃驚地站在我跟前,齊刷刷打量著我身後多出來的尾巴。
“妖後,你這幾日不是在閉關修煉嗎?這孩子是、”敖烈神色緊張,欲問又止。
我知隱瞞不過,便在講起時,刻意精簡事情經過。
“閉關途中,我有要事離山,碰巧遇上我紫竹林時的好姐妹。她臨死前將這孩子托付給我,他叫念兒,我找你們來,是想讓赤纓姐姐給他置辦些衣物,安排好寢榻。然後再請敖將軍,做他師傅教他修習妖術。”
“沒問題!既是妖後相托,我定會傳授畢生所學給他。”敖烈拍著胸口誠摯應允。
赤纓亦疾快點點頭:“好。妖後放心,我這就去辦。”
待到敖烈和赤纓離去各忙各的,念兒一溜煙兒跑我跟前:“白姨,我想出去玩。”
“好啊,白姨陪你去。”我欣然答應。
“不用。白姨,你這幾也很累,你休息吧,我自己去玩就行。”
看到念兒一臉乖巧懂事,想著荒戟好歹是妖界地盤,不會出什簍子,遂答允下來。
待到周遭的人都走幹淨,我終於得閑照料我的相思種。
我把藥壇子放在倚窗采光的位置,細致地替它澆水鬆土,然後一門心思焦慮著,這相思種該施什肥呢……
“白姨!”
離去不久的念兒,忽然出現在窗外不遠處急急喚我,打斷我的思緒。
我抬頭順著聲音循去,看到念兒滿頭大汗跑近,費勁地踮起腳尖站在窗外。
我輕推開窗,疑惑地探出半個身子:“念兒,怎了?”
“白姨,剛剛我在繁花林蕩秋千,突然出現有個人,他給我一樣東西,叫靈樞玄機鏡,讓我交給你。”
念兒的手高高舉起一塊七彩錦帕層疊包裹的物件。
我微微皺眉:“誰給的?”
念兒認真搖搖頭:“那個人整張臉都蒙著,我看不清。”
“嗯。知道了,你去玩吧。”
我默默收下念兒遞來的東西,穩妥擱在掌心,臨窗而坐,一層一層心翼翼攤開——一麵青銅墊底白玉鑲邊的璿璣古鏡,赫然映入我眼簾。
窗外秋煙嫋嫋,落木蕭蕭,我纖手托起神秘古鏡,借著霞光豔影,由中窺看鏡中的自己。
青螺黛眉芙蓉玉麵,染盡煙波紅塵的鉛華,眸眼掩不住的流轉淡淡憂色。
漸漸,鏡像愈來愈模糊,模糊至極致時,緩緩迭轉清晰,呈現出陌生的場景……
這古鏡,是誰送來的?為什要送來?
我心生強烈的不安,卻又止不住好奇地聚焦視線,盯著鏡內——黑夜如墨,月影婆娑。
白淡的月光,透過落地懸窗,給莊重威嚴的神殿染上一層無盡的寒涼霜色。
白玉累砌的刑台,反襯著淩厲的冷月寒光。
皎皎月色下,一襲紫煙薄衫的女子手持著九尺摧月刑鞭,紅著眼眶,盈盈而立在刑台上,紫裙隨風飛揚。
一襲紫金瑞獸長袍的男子,長身玉立,影落殿前,緩緩步入。
他的身影融入殿外浩瀚無邊的夜色,憑添一身冰冷卓絕的月華。
男子踏著剔透泛光的玉階,吃力蹣跚地邁上刑台。
原本俊朗的麵容,白皙得毫無血色,眉梢神情黯然決絕,唇邊依稀殘留零星血漬。
紫衫女子眸色悲傷地望向男子:“舜璟,你可知白菀之罪已不容她再活於世。”
舜璟神情泯然,微微頷首。
“白菀花仙私放魔裔,致柱被毀,塗炭生靈,皆乃舜璟管教不嚴造成。吾願貶黜神位淪入凡塵,還望諸神饒她一命,勿將她化為湮滅。”
我心一驚,怔怔望著鏡內的舜璟。
他的神色暗沉地如潭底不見日的石頭,眉宇間冷酷得卻是以一種地老荒般決絕的神態。
“貶黜萬年修來的神身,所要經曆的痛楚,恐是灰飛煙滅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舜璟,你這是何苦!”
紫衫女子拚命出言勸,眼角驀然淌下瑩瑩長淚。
舜璟微微轉身,從百丈高的刑台望向長君殿的方向,雲淡風輕地答了一句:“不懼。”
紫衫女子不甘心地迫切追問:“那你可知抽筋斷骨的下場?”
“不畏。”舜璟語氣平靜,毫無猶豫。
“萬年修行毀於一旦,值得嗎!”
紫衫女子緊緊攥住手中的刑鞭,無法遏製地情緒失控起來。
舜璟依舊淡淡兩字:“值得。”
“不過是神界內卑微無名的仙,她何德何能令你如此!”紫衫女子眼中滋生出一股不甘的戾氣。
舜璟唇邊莫名浮現出傷感的笑意:“初時相見是憐,百年照顧是惜,生死之間是愛,此去一別,是緣淺……”
“、既然如此,受刑去吧。金龍帝君親諭旨,貶黜太子神籍。舜璟,希望你不會在痛苦中後悔。”
紫衫女子淚流滿麵,惱怒地揚起手中摧月長鞭,欲將舜璟縛上刑柱。
為了維護自己上古神界太子的最後尊嚴,舜璟漠視地看了一眼縛身長鞭,擺手拒絕。
“不用縛它。既是替她受罰,我不會逃,亦不會躲。”
罷,舜璟化回紫金龍身,飛上刑台,圈圈盤旋纏出刑柱。
紫衫女子悲愴地收回刑鞭,心中淒涼地掀起萬丈波瀾。
舜璟靜默地不再話,緊閉雙目,靜候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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